譚伯打開冰箱的瞬間，蕭雪芽看見他的冰箱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坪跞蔷疲瑳]有剩菜剩飯之類的東西，想想這個老人大概因為腿腳不靈便，平時很少做飯，內(nèi)心又是一陣惻然。
修好了門鎖，柯榮和蕭雪芽各自喝了一個可樂，就跟譚伯告別了。譚伯送他們到天臺的門口。柯榮看著天臺上的滿園鮮花說：“剛來時我就注意到了。老人家，這個屋頂花園不錯啊！”
譚伯笑著道：“我一個孤老頭子，也就這點愛好了。柯警官和蕭警官要是喜歡，隨便挑幾盆花帶回去吧。”
柯榮還沒說話，蕭雪芽就嘴快地說：“那不行，我們不能拿居民群眾的東西。”
譚伯笑了笑，說：“幾盆花而已，又不值錢。”
“那也不行！”
告別了譚伯，師徒兩人走下黑漆漆的樓梯，譚伯扶著拐杖，站在天臺的門口，靜默地看著他們兩人離去。
回去的路上，蕭雪芽說起譚伯的遭遇，仍然很感慨。
柯榮開著車，卻說：“不要人家有點什么，你就同情心泛濫。你是個警察，遇事情要多留點心，多動腦子想想。”
蕭雪芽愣了愣，說：“柯叔，你是說譚伯是什么可疑人物嗎？”
“可疑不可疑的，倒也沒什么證據(jù)。不過，我覺得這個人應(yīng)該也不是普通的孤老頭子。”
蕭雪芽眨眨眼睛。
“你看他是個收廢品的，就覺得人家孤苦無依是不是？”
“……，不是嗎？”蕭雪芽又眨眨眼睛。
“首先，他養(yǎng)的那條魚，叫什么來著？”
“小龍！”
“小龍！那種魚就是富貴人家最喜歡的龍魚，最普通的都要好幾千塊錢一條。他那條顏色那么好，金光閃閃的，看著就不便宜。”
“還有那些天臺上的花，雖然大部分都是隨處可見的綠植，但是其中也有不少名貴的品種。”
“柯叔你連這也知道？！”蕭雪芽看著柯榮，眼中滿是崇拜。
“干我們這行，什么知識都要知道點。”柯榮看看蕭雪芽，這女孩只要覺得對方有什么優(yōu)點，就會用這種亮晶晶的眼神看著對方。
“你是說，那個譚伯，其實是在扮豬吃老虎，是個隱形的有錢人嗎？”蕭雪芽瞪大了眼睛。
“這個咱也沒證據(jù)。還有啊，你看他的冰箱里，放的全部都是啤酒和礦泉水，那么多，肯定是一箱一箱買的，他可是怎么扛著啤酒箱上四樓天臺的呢？”
柯榮越說，蕭雪芽的眼睛就瞪得越大。“柯叔，你說的，他該不會是個，是個……”是個啥，她也不好說，但有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不好說。就跟你說了，這個小區(qū)魚龍混雜啊。”柯榮開著車說。
同一時間，在那間破破爛爛的天臺小棚屋里，譚伯正躺在躺椅上，看著窗外的天空出神，暗藍(lán)色的天幕上點綴著星辰，亮得仿佛觸手可及，譚伯看著那些星星，神情復(fù)雜，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蕭雪芽對柯榮說的情況很上心，她還側(cè)面找社區(qū)打聽了一下，居委干部說，譚伯七八年前就來到這個小區(qū)租房子住，因為是個殘疾人，不大容易找到工作。恰好小區(qū)搞垃圾分類，缺個收垃圾的，就讓譚伯在這里落了腳，他幫忙收收垃圾，然后順便給居民回收廢品，養(yǎng)活自己。譚伯有證件，倒也沒什么可疑之處。
蕭雪芽又問，日常有沒有人來找譚伯。居委主任嘆了口氣，說譚伯多半是個孤老，在這里住了七八年，從來就沒有人來找過他，過年過節(jié)都只是在小區(qū)里一個人過，說起來也挺可憐的。
小區(qū)里的居民同情他，有些人家里有了廢紙殼什么的，就直接送給他，也不要錢。他還百般推辭，堅持要給錢，所以譚伯在長春小區(qū)的口碑不錯。
譚伯在小區(qū)里收廢品，各處也收拾得干干凈凈，那個天臺花園尤其漂亮，很討人喜歡。只是孩子們有時候會上去淘氣。
蕭雪芽聽說譚伯歷史清白，人緣不錯，感覺很開心。打聽到這些信息之后，蕭雪芽又去找柯榮，“柯叔柯叔，那個譚伯，平時都沒有什么人找他，他也沒有電腦，用的手機都是老人機。”
柯叔正在飲水機那兒接水，側(cè)頭看了一眼小姑娘，見她笑容滿面，就說：“人家這么慘，你干嘛那么開心？”
“我……”想想也是。她收起笑容，說：“我的意思是，柯叔，你對譚伯的警戒可以解除了。”
“多小心總是沒錯的。”
“現(xiàn)在小區(qū)的治安都挺不錯的，而且，人民群眾都特別配合呢。如果譚伯有什么可疑行動，一定會來跟我們匯報的。”
“那也要小心。”
“知道啦！”說完，她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她一如既往地去長春小區(qū)巡邏，又向居委會打聽那幾個去譚伯家偷魚的熊孩子的家庭情況，居委干部說，這些孩子的家長有些是附近的商販，有些是菜場的菜販，家長工作忙，平時都早出晚歸，不大容易見面。
這天快放學(xué)的時候，蕭雪芽就守在小區(qū)門口，沒過多久，果然看見幾個孩子背著書包、打打鬧鬧地回來了。蕭雪芽跟上去，一把抓住其中一個孩子的書包，說：“喂，給我站住。”
幾個孩子回頭一看，頓時露出“大事不妙”的神情，他們記得眼前這個年紀(jì)輕輕的女警官，就是那天在4號樓堵住他們的人，去譚伯家偷魚卻撞到警察，這件事情一直讓他們挺心虛的，沒想到警察居然找上門來了。
“你們還記得我嗎？”
幾個孩子相互看看，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并且自動自覺地站成一排。
“看樣子是記得我。我問你們，你們?yōu)槭裁匆米T伯的小龍？”
“小龍？”為首的男孩有些茫然。
旁邊的孩子道：“那條鯉魚啦。”
為首的男孩“哦”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抓著后腦勺，說：“我，我們就是玩玩。”
“是啊，警察阿姨……警察大姐，我們就是玩玩，只不過是一條鯉魚而已啊。你不至于揪著我們不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