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我的一個親戚，出遠門之前我跟他見個面，算是道別。”

　　趙墨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你的親戚官大么？”

　　“不大，做雜役的。怎么，你也有熟人在王宮里面？”

　　趙墨感覺老頭對王宮特別有興趣，故意反問他。

　　“我哪有這種福氣喲，若是有的話，他手指縫隨便漏點雞零狗碎，我就賺大發了，哪還用干跑騾車的苦命活？呵呵。”

　　老頭笑了，滿頭白發在晨風中飄動。

　　趙墨也跟著笑了。

　　確實，宮里人的生活跟這些底層民眾的生活相差甚遠，說天地之遙也不過分。

　　“小哥，你的親戚可有跟你提起過趙墨？”

　　趙墨頓時神情一滯，道：“這名字…似乎略有耳聞，怎么啦？”

　　“此人是最大的奸賊，壞透了！你的親戚肯定知道他，下次你不妨仔細問問。”

　　老頭語氣肯定。

　　“你怎么知道他是最大的奸賊啊？”

　　趙墨試探性問道。

　　他主要是想弄清楚這件事的傳播范圍有多大，是局部還是整體。

　　“大伙都知道啊！”老頭拿趕車鞭往周圍一比劃，道：“你若不信，隨便找個人問問，我敢說沒人不痛恨趙墨的，此人正在毀掉我大商六百年基業。”

　　臥槽，原主的惡名居然傳到民間，竟然糟糕成這樣，而且到了無人不知的地步，不比在王宮里面好多少啊……趙墨震驚了。

　　嗯，原主確實干了很多壞事，但客觀地說，很大一部分是替尤渾背鍋的，我想從這個角度為他洗洗。

　　畢竟原主已經不存在了，內核換成了正直善良的我，我既然穿越到這個身體上，自然要為自己盡量謀一個好點的生存環境。

　　“我想起來了，我親戚說趙墨只是最底層的小吏，無權無職，最多只是奉上司的命令行事，他就算再壞，又能壞到哪里？你們說的那些事情應該算到他上司的頭上吧？”

　　趙墨嘗試說服老頭。

　　老頭搖頭道：“小哥，你不懂！我聽人說，費仲尤渾作惡之余，也曾替人辦過少許正經事，而趙墨無權無職，沒能力做正事，他就只能一門心思興風作惡。”

　　趙墨只好搖頭苦笑……估計為原主洗白的操作空間也不大了，民間就是這么傳，已經形成了共識，想改變什么估計已經很難。

　　就算眼前這個老頭，說服他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算了，懶得再費口舌，反正朝歌不能待，遠走他鄉就對了，天下之大，難道還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趙墨于是閉嘴，把后背靠著車廂上，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就不信小賊能猖狂一世，早晚有人收拾他！”

　　啪！老頭猛地抽出一鞭，打在騾子的脊背，發出響亮的一聲。

　　趙墨陡然坐直，仿佛鞭子是抽在他的身上……

　　……

　　臨近傍晚，天色漸暗。

　　騾車來到一個客棧。

　　趙墨讓老頭在車上等，自己進去問是否有空余的房間。

　　客棧內人氣極旺，十幾張大桌旁都坐滿了客人，整個大堂熱汽騰騰。

　　客人形形色色。

　　有販貨的商人，攜帶兵器的走卒，還有當地的農戶和獵戶，而在正中間，是一個中年說書者，正在情緒飽滿地給大伙講故事。

　　趙墨本來對故事興趣不大，哪知才聽幾句，就不由地愣住了。

　　故事的主角居然是他。

　　故事的內容，就是費仲和尤渾在宮里干的那些破事。

　　可通過說書先生這把口講出來，事情就完全變了樣子。

　　比如，有些事是費仲干的，現在都算在了尤渾這邊，這樣一來尤渾和趙墨仿佛壞事干盡，罄竹難書。

　　而且，說書者為了突出趙墨的惡，刻意把尤渾說成是輕信手下的白癡，趙墨說什么尤渾就信什么，然后尤渾又屁顛屁顛地去糊弄紂王……

　　瑪德，這種說書客為了吸引流量，太能胡亂編造了，難怪原主的名聲被毀成這樣，我覺得真要給壞人排名，原主最多只能排第三……趙墨忍不住腹誹。

　　他于是不急著訂房，而是站在門邊，想找機會私下跟說書客溝通一番。

　　雖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說書客如果今后能嘴下留情，對趙墨的生存環境還是有些幫助的。

　　啪！

　　一只酒碗摔在地上，瞬間裂成數片。

　　有士兵激憤難耐，拍案而起，大聲叫道：

　　“費仲和尤渾是蠢，但趙墨是壞，趙墨把倆蠢貨帶壞了，兩蠢貨又去愚弄天子，咱們大商根基就要毀在趙墨奸賊的手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說的就是趙墨！”

　　“我若見到此賊，定啖其肉，飲其血！”

　　“我也是！”

　　“我也是！”

　　眾人紛紛附和，一時間群情激奮。

　　“可惜啊，此賊一直躲在宮中，有禁軍守衛，我等空有報國之志，卻殺不了他。”

　　有人搖頭嘆息。

　　“兄長何必氣餒，我就不信此賊能一輩子都縮在宮墻之內，只要此賊踏出宮墻半步，我必殺之，人皆可殺之！”

　　有人手起刀落，斬下桌子一角。

　　“不錯，但聞此賊現身，無論天涯海角，請速告之，我等熱血之士定以命相搏，捍衛大商江山！”

　　“來，我等今日以酒為誓，凡除此賊者，奉為大商英雄！”

　　“好！”

　　“好！”

　　……

　　客棧大堂氣氛熱烈，原本素不相識的人迅速達成共識，站在一起喝酒起誓，親如兄弟。

　　趙墨驚得臉色煞白。

　　他原以為原主只是名聲差，沒想到被民間百姓恨成這樣。

　　相比之下，首相商容雖然也說要殺他，卻顯得溫和慈祥多了。

　　嗯，我出走王宮藏身民間的消息遲早都會傳出，屆時無數人會聞風而動，前來搜捕我。

　　這個世界有畫像，輔以年齡身高的信息，只要稍作核對，我很容易就會被認出。

　　到時必死無疑。

　　相比之下，留在王宮反而是安全的，商容那些人至少還受紂王和尤渾的制約，還有可騰挪的余地。

　　在這個時候，趙墨逃亡天涯的念頭徹底動搖了。

　　我還是趕緊走吧，這里殺氣太重，我怕一出聲辯解就會被干掉……趙墨攏了攏肩上的包袱，默默地轉身走出了客棧。

　　客棧外，四周驟然安靜，星空如穹，趙墨砰砰狂跳的小心臟總算舒服了一些。

　　走出轅門，他告訴老頭這里沒有余房，要去下一間客棧問。

　　老頭挺好說話，笑道：“小哥，那就趕緊上車吧。”

　　話音剛落，來時的方向突然傳來健馬踏地之聲，聲勢頗為雄壯。

　　趙墨轉頭望去，只見一隊人馬向這邊疾馳而來，他吃了一驚......莫非尤渾派來抓我的追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