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鈴。
嘿,祈鈴。
你好啊,祈鈴……們。
“哈……哈……”
祈鈴在奔跑,她能夠聽見自己的喘氣聲,因為運動而出現的喘氣聲,她聽見自己的心臟正在跳動,因為運動而跳動,她的血液在這個夜晚變得溫熱起來。
很熟悉嗎?很熟悉,現在發生的一切,她所扮演的角色,一切的一切都太熟悉了,這就像是卡昂佛爾的翻版,但這又如何呢?她完全可以做出不同的選擇。
比才說,這座城市之中她看見的每一個人,都是羅曼口岸的投影。
也就是說,這里的所有人,都是羅曼口岸的人,那些人和她不同,她還保有自己的記憶,她記得,她當然記得,所以她是特別的,她為什么要等待?她為什么要等到那所謂的時機到來,她可不想再一次停留在小小的空間之中。
一個‘無信仰者’,在拉芙蘭是幾乎不存在的,他們從小開始被灌輸的理論知識和世界觀已經搭建出了一個信仰天使的平臺,不論是什么人,從一出生就開始接受相關的概念,哪怕是再怎么不堅定的人,也會有一個信仰的天使,信仰的強度可能有輕重之分,而信仰本身定然存在。
“我又不是你們拉芙蘭人。”她一邊奔跑著,一邊說著,“我為什么要信仰那些天使?我憑什么要信仰那些天使?”
叮。
洪流從遙遠的地方涌來,它們穿過一切的建筑物,穿過一切的人,然后,觸及到了祈鈴的身體——它們穿過了祈鈴的身體,然后涌到遠處。
——拉芙蘭,德爾塔頻段。
“那么,重新梳理一下。”蘭斯·德維斯說,“現在,主要的頻段有‘三個’,羅曼口岸的頻段,艾德文的頻段,以及洪流的頻段,洪流會幫助我們篩選出在這三個頻段之中仍然清醒的人,只有那些融入到了羅曼口岸和艾德文這兩個頻段之中的人,才能夠在洪流之中固定。”
“……可是我沒有看到任何異樣,主教,有沒有可能會有人在第四個頻段之中?”
“從正常的概念上確定,不會,我們已經覆蓋了整個羅曼口岸,換句話說,只要是在羅曼口岸之中的人,都會被投影到艾德文之中,而這些人都會有一個同樣的頻段……‘一個人’對應‘一個頻率’,處在一個‘共同的頻段’之中。”
這便是常理。
叮。
蘭斯·德維斯站在原地,剛才,就在剛才,有什么東西穿過了他的身體,洪流?不,并不是洪流,而是一個活動的東西,和他處于不同的頻段之中的‘東西’,那個東西到底是什么?或者說,那個東西在這一個故事之中扮演的,是什么東西?
“……我們高歌您的名諱,我們高歌您的恩澤,我們高歌你所做的一切,您能夠做到的一切,您所賜予世界的一切,請您告訴我們,我們所得到的,我們所擁有的,阻攔在我們面前的,一切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還有一切的一切。”
他將提燈放在地上。
“主教?”
“正如我所說的,從正常的概念上不會出現多余的頻段,但事情總會有一些意外,負責‘頻段’這個內容的并不是我,所以,在這種地方出現一點偏差也是正常的。”
喔。
——于是,在這里,出現了‘這個東西’。
祂站在這座城市之中,祂就站在這里,是祂嗎?是祂嗎?請回答我,現在在這里的真的是‘祂’嗎?能夠看見嗎?能夠感受到嗎?
——誰知道呢?
蘭斯手中的提燈忽然變得明亮起來,在他的背后,一只羽翼展開,只有一邊的羽翼,那潔白而鑲嵌著羽毛的羽翼,那羽毛并非是柔軟的事物,而是一種銳利和張揚的、泛著某一種金屬光澤的東西,這一只羽翼在蘭斯的背上生長,它的末梢嵌入到了蘭斯的血肉之中。
叮。
那朦朧的外殼并沒有阻攔肉燭的光,倒不如說,被這一層朦朧的色彩拆解之后,那些光澤變得更加混亂了,那白色的羽翼將蘭斯的身體托起,那連接的部分拉扯著他的血肉,將他抬高到樓房之上。
蘭斯·德維斯,男,卡爾蒂安蘭斯大教堂主教,萬軍的信徒。
覲見天使之人。
“這里確實存在著一個多出來的頻段。”蘭斯說,那渾濁的聲音在他的喉嚨之中擠壓著,這種聲音被拉長,然后重新拼湊,他看向遠處的那個建筑物,那個名為‘懶惰’的精神病院。
“喬治·比才,我們之間的交易似乎并不包含這個部分。”
他伸出手,朝著那個建筑物拉了一下。
——于是,整個艾德文的外環改變了。
建筑物如同積木一樣被打散,他選中的那精神病院被從遙遠的地方拉扯過來,在這一條路徑之中的所有建筑物全部避讓,為這一個精神病院讓開了道路,這是一種規則和混亂交織起來的變化,在建筑物活動的時候,一切都是這么混亂,但在建筑物停下的那一刻,在精神病院停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一切又顯得如此和諧。
艾德文的格局被改變了。
羽翼將他放在走廊上,是的,此時,精神病院的走廊就在他的腳下,所謂的圍欄和墻壁在他的面前都散落開,朝著他的兩側避開,為他騰出了一條行走的道路。
羽毛落在地上,又猛然飛起,那些羽毛編織出繩索,纏繞在那位祭司的手上,將他從地面上拉扯起來,放在了蘭斯的身旁。
“……什,什么東西?”
“信仰。”
蘭斯沿著走廊行走,整個精神病院的內部都隨著他的意愿重新搭建,那些房間避開,讓這一條走廊能夠一直延伸,而在不遠處,他的目的地就這么呈現在了蘭斯·德維斯的眼中。
那一間房間。
此時,房間的門是敞開著的,那一位看守也站立在門前,在看見蘭斯出現的時候,看守沒有任何的變化,他僅僅只是站在這里。
羽翼收攏起來,收束在蘭斯的背后,那只有一邊的羽翼看起來并不均衡,不過好在他用另一側的手提著那一盞肉燭,至少,從現在看,似乎稍微平衡了他的模樣,一邊是羽翼,一邊是肉燭,他在走廊上行走,四周依舊在打亂重組。
祭司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看見的一切,這些東西對于他來說實在是過于……令人震驚了,這種脫離了自然的景色,對一切肉眼可見的事物進行編織的力量,這就是恩澤的力量,將城市打散,將建筑物重組,這一種力量對于‘人’來說還是太過于超常了。
“只是投影的一點利用。”似乎是看出了祭司的異樣,蘭斯開口說道,“也就只能在這種地方表演一下了……這種控制只能夠運用在投影之中,當然了,如果你在階梯上行走到一個更遠的地方,那么,在現實之中完成這一切也是有可能的。”
階梯。
那就是覲見天使的道路,這一層又一層的階梯。
他們穿過了那敞開的門扉。
“喲……喲,稀客。”
祭司聽見了一位女性的聲音,他看見那位女性就在那里,被大量的鎖鏈拘束在牢房之中,而在穿過那一道門扉的時候,祭司感覺自己走入到了另一個世界之中,四周回蕩著某一種震顫的聲音,他的腳步聲,還有說話的聲音,似乎都在這個牢房之中形成了一種震顫的共鳴。
那位女性有著一頭蜷曲的長發,看起來并不算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典型的拉芙蘭面孔,深邃的眼睛,瘦長的臉型,以及……因為缺乏光照而蒼白的臉。
祭司看見,那如籠子一般的拘束覆蓋在那女性的嘴上,在金屬之后,血液的顏色已經暗淡了下來。
“我給你的要求應該是兩個頻段,對吧?”蘭斯說,“我那個地方,以及這里,你只需要負責這兩個頻段。”
“我已經完成了你的要求。”
“比才,喬治·比才,如果你安分守己的話,我也不會出現在這里。”
蘭斯輕輕敲了一下欄桿,在震顫誕生的瞬間,那些鎖鏈將比才提起,這是‘最初’的拘束,也是在一次震顫足以產生頻率的時候,將比才固定在‘這里’的方法。
“出現了意外狀況?”
“一個可能的頻段。”蘭斯朝著比才靠近了一點,那些欄桿分散開來,他再向前一步,現在,他和比才的距離已經十分接近,“告訴我,在這座城市之中,那些被洪流包裹住的人在哪里。”
“喔……你是不是有點高看我了,蘭斯大主教。”比才擠出一個笑容,“我得提醒你一句,我可找不到那些人,事實上,我根本沒有辦法做到你說的那些。”
……是的。
那些枷鎖就是最好的證明,只要那些枷鎖依舊束縛著比才,那么,她就無法真正意義上展現自己所擁有的那一份恩澤,只要頻率到達一定程度,這些枷鎖就會發揮出作用,將她帶回到這里。
也就是說,即便這座城市真的存在一個處于額外頻段之中的人,那個人和比才也沒有任何直接關系。
“沒關系。”
蘭斯說。
他背后的羽翼在牢房之中展開,觸碰到了那些枷鎖。
于是,輕微的震顫聲響,穿過牢房的墻壁,朝著四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