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祂?
黑暗在厭摩所不知道的情況下扭曲著。
原本的印記上深邃的顏色變得更加深沉。
就像把一盆倒了墨水的黑水換成了一整盆純粹的墨一樣。
那是令人匆匆一瞥都可能被吞噬的黑暗。
而這些變化發生的同時,卻沒有給厭摩的身體帶來任何的不適感。
所以,他不知曉。
那雙帶著無垠海水般清澈的藍色眸子,只是注視著已然分辨不出主體的肉片。
斷裂的骨頭在月光下反射著讓人感到不安的光澤。
在月亮沒有了污點的現在,更加的明顯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厭摩沉思著。
他抬頭打量了一眼夜空,還是那般的美麗,沒有變化。
但在厭摩的感官中,一層薄薄的、無人可以觸摸的壁壘將整個學院全部覆蓋住了。
光明的結界沒有如名字一般耀眼,而是默默無聞地與整片天空合為一體,阻攔著外面的威脅。
但在這些零碎的尸體從天穹墜落的時候,光明的結界就像看上去一樣,不存在了,沒有起到一點兒的阻攔作用。
忽地,厭摩感覺到一陣寒意流過四肢百骸。
在這個沒有風穿過的時刻,溫度卻好似將厭摩拋棄了一樣,慢慢奪走了厭摩的體溫。
他似有所察,垂首看向那些碎片。
其中,連著皮肉還沒剝落的眼珠,正望著自己。
上面粘粘著的眼皮,輕輕顫動,一眨一眨的。
——它還活著。
這個漂亮的眼珠,孤零零的眼珠,還向著厭摩展示著自己沒有凋零的生命力。
“你——”
厭摩瞳孔一縮,下意識后退兩步。
但還沒等他開口想要問些什么,話語就中斷了。
他望著眼睛,明明只是單單一個眼珠,厭摩卻從中感覺到了奇妙的情感。
它在喜悅,在微笑。
乃至于,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美感。
“唔……”
厭摩說不出任何話語。
大腦里面的信息斷斷續續,如同被砸落在地面上的拼圖,碎成多片。
無數混亂無序的亂碼,一個個莫名其妙的影像不斷出現。
時而是邪魅的眼球,上面粘粘著帶血絲的眼白。
時而又是拼湊出的臉蛋,像是將亂葬崗里的臉皮撕下,然后封在一起。
亂七八糟的事物帶給了厭摩巨大的沖擊力,乃至快要撕裂他的思維。
手臂上黑暗的印記微微震顫,開始順著胳膊向厭摩上半身蠕動而去。
不一會,就侵蝕了厭摩的大腦。
那些影像全部消失了,只剩下黑暗。
無邊的黑暗將厭摩包裹住,似是什么東西在他的耳邊呢喃。
甜膩,像是腐爛的蜜罐一般的甜美之聲勾動著厭摩此刻動搖的心神。
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仿佛在掙脫這一具身軀,向著廣闊無垠的高空騰飛而去。
與身軀之間的聯系,以一種讓人驚恐的速度變弱。
在思維的某一個陰暗的角落,厭摩還保持著些許清明的意識已經明白。
自己,似乎就要完蛋了。
【……哼?!?p> 突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冷淡的輕哼聲。
心臟中光明的小劍猛地震顫,像是太陽爆發的一瞬一般,散發出了足以刺傷人眼的光明。
然后,絕望的厭摩好像撥云見日一般。
覆蓋于意識之上的黑暗像潮水一般褪去,靈魂下墜到了身軀。
爬上了厭摩身體的印記仿佛發出一聲驚恐的吶喊,猛地離開了心臟和大腦,據守在了厭摩除心臟部位的上半身。
“……謝謝。”
意識恢復了清醒的厭摩輕聲向著不知道在何處的何人道謝道。
……
沒有任何人回應他的話語,依舊是在星空下除自己之外空無一人的寂靜。
但厭摩也不在意,聳肩笑了笑。
他低下頭,拉開自己的衣襟,那里依舊是白皙一片,甚至讓無數女人嫉妒。
不過,卻也看不到黑色印記的蹤影了。
就好像他們消失了一樣。
可厭摩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好的事情。
如果仔細去看,就可以發現他那露出來的些許血管里,流動著純黑色的血液。
又扒開衣袖,那里的印記已經沒有了。
“起碼意識保住了,也算得上幸運吧?!?p> 厭摩只能這么安慰自己。
稍微平息了一下心緒,他再一次看向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那個眼珠。
當厭摩視線接觸到它的時候,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奇妙的感覺了。
就好像看著的,只是一個沒有光澤,普普通通的尸體上掉落的眼球而已。
“現在倒是知道老實了?!?p> 厭摩蹲下身子,拿起了眼珠,輕聲道。
他并不相信這個東西會這么容易地死去。
“既然如此,那就燒了吧,也算是火葬了?!?p> 手中冒出一團熾熱的火焰,厭摩的表情沒有一絲玩笑之意。
對著眼珠、肉片、碎骨,他就將拋出。
“等等!不要沖動!”
正在這個當頭,厭摩腦子里面響起這樣的聲音。
這種傳話方式,倒是不怎么陌生。
“告訴我,你是什么玩意兒?”
與眼珠對視,厭摩道。
此時,它也再次恢復了光澤,卸除了自己的偽裝。
“凡人,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情?!?p> 聲音高傲無比。
“看來你還沒有看清楚形式?!?p> 厭摩搖了搖頭,失望地將火焰靠近了對方。
“少年,冷靜!”
“我們要學會和平友善地解決問題?!?p> “談話是重要的解決方式,不要總是訴諸武力?!?p> 高溫足以使得任何一個善待自己生命的生靈屈服。
“我倒是想談,可你明顯不想跟我談啊。”
“談!都可以談!沒有什么是不能談的!”
“你說真的?”
厭摩瞇起了眼睛。
“當然。”
“那么,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兒?”
……
眼珠沉默了,直到厭摩再一次將火焰靠近,她才無奈地說起來。
“我的話,按照人類的叫法,應該是叫神靈吧?”
“疑問語氣?你在唬我?”
“不是啦。”
它說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p> “在我的記憶最開始的地方,就是從天空墜落的時候。”
“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厭摩再一次試著將火焰靠近。
可它死咬著這一點,沒有說其他的。
“看樣子不像是說謊?!?p> 厭摩嘀咕了一句,又問道。
“你之前是不是想要奪舍我來著?”
“額……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