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廠內的什長。”陸經緯說道。

　　“廠內士兵么？”

　　“嗯。”陸經緯指著李勝軍腹部的傷疤，那道傷疤從腹下往上撩到胸口，傷疤邊緣滿是紅色的結痂，這人一死，結痂都變成灰紫色，好像一條彎彎扭扭的蟲子，長度的長相都很嚇人。

　　這種傷法，如果不是事先就有所準備，受到這種傷肯定留不住命。

　　鄭思源沉吟片刻：“這傷疤就能讓你確定他是李勝軍？”

　　“嗯....”陸經緯嘴巴動了動：“鄭大人，您聽過羽人么？”

　　鄭思源陡然聽到這個詞語，臉色怔了怔。

　　羽人，是道教傳統中得道者羽化成仙的象征。

　　西漢時期，神仙說非常流行于上層宮廷，海昏侯的墓葬中的陪葬器皿中，曾出土大量關于神仙《山海經》中的各種物種。

　　其中有留存于世的鹿、豬、馬等，也有未能流傳下來的物種，如犀牛，更有一些只在神話中，或者說是在山海經中出現的物種，譬如怒蛇等等。

　　根據《史記》《淮南子》等著作在西漢時期的流行情況，當時的西漢宮廷，在漢武帝前后時期相信神仙，崇尚信奉“羽化成仙”之說的上層人物非常風靡。

　　這種風氣到了東漢時期，班固遵循儒學，儒學風盛，神仙道學就日漸衰落。

　　據說羽人的外觀與普通人類別無二致，但是其兩肋下卻長著翅膀，按照《楚辭》里面的說法：“仍羽人于單丘，留不死之舊鄉。”

　　意思就是說羽人能長生不死，在《山海經》里面也就記載羽人國的文字。

　　后來的《道藏》中寫的更清晰，說羽人“生兩翼，乘風起落，遨游天地間。”

　　意思就是說羽人長著一對翅膀，隨風就能飛起來，在天地連來回翱翔。

　　傳說江西有一道人姓王，得道羽化成仙，讓張姓道士從蜀地回來江西繼承道統，那就是江西龍虎山張天師一脈的源頭。

　　想到這，鄭思源心里不由得暗暗發笑，聽這陸經緯的意思，這個李勝軍是個得道成仙的羽人么？

　　漢武帝時期，劉徹為了和所謂的“人仙”接頭，特意讓方士欒站在屋檐上站著，意思是模仿羽人的生活習慣，這當然是臆想的，可沒想到到了明朝嘉靖帝也玩這套，把自己搞成道教真君的形象，非常有意思。

　　“羽人？”鄭思源嗯了一聲：“是不是道家所謂的羽化成仙的仙人？”

　　陸經緯點點頭，面無表情的道：“但所謂的得道成仙，誰也沒有親眼見過，恐怕羽人之說并不一定為真。”

　　鄭思源訝異的看了眼面色平靜的陸經緯，他本以為對方會說什么李勝軍是羽人之類的話來，沒想到對方卻直接否定了羽人這個詞語的意思。

　　不過，陸經緯這么說，接下來的話倒是讓他大感好奇。

　　鄭思源道：“陸經緯，你的意思是.....”

　　陸經緯揉了揉下巴：“李勝軍可能是人為的被接上兩條翅膀，結果傷口化膿感染，又不得不拆下來。”

　　鄭思源怔了怔，心中暗忖這個李勝軍身上的傷口非常狹長恐怖，這樣都能長好愈合，肯定是在一個非常安全的情況下開的刀。

　　現在的朝代郎中一般都是開藥服用為主，華夏大地根本還沒有全面經受西方醫學的洗禮，開刀之說從古至今也只有華佗扁鵲等人寥寥孤例。

　　那么也就是說，給這個李勝軍開刀的人并非郎中，他本身沒有什么特殊的疾病需要開刀，不過，為什么陸經緯這么篤定這個李勝軍被人接上翅膀？

　　想著，鄭思源就問道：“陸經緯，你怎么認為這個李勝軍曾經被人接上過兩只翅膀？”

　　陸經緯揉了揉太陽穴，露出回憶的神色：“鄭大人，這個李勝軍曾經跟營中眾人說過不少關于羽化成仙的事情，當時他剛剛被貶，大家都以為他是因為受到沖擊，才會找找尋羽化成仙的精神寄托，可沒想到....”

　　“沒想到什么？”鄭思源眼中閃過一道靈光。

　　陸經緯皺眉道：“這個李勝軍之前聽說就是因為性格偏狹才被貶職，沒想到到了廠內愈演愈烈，精神狀況越發的不正常了。”

　　鄭思源揉了揉下巴：“也就是說，這個李勝軍非常偏執的認為自己可以成仙？”

　　“是的。”陸經緯道：“他還想要把許多同僚也要拉去他的房間里，一起信奉什么飛天教，不過信者寥寥。”

　　鄭思源問道：“有沒有和他關系密切的人?比如說被他拉去信奉飛天教的。”

　　陸經緯想了想，緩緩搖頭：“因為他的精神狀況很不好，大家就算是說是信奉飛天教，也只是忌憚他的武力，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

　　這樣的話恐怕從側面了解李勝軍的疑點就到此為止了，鄭思源暗忖，如果想要詳細的了解李勝軍的情況，就必須要到他的住處去看看。

　　本來對于這種死士，房間根本不會留下什么線索，不過聽到陸經緯所說，李勝軍的精神狀況很不好，鄭思源心里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鄭思源眉頭一揚：“我們去他房間里看看。”

　　陸經緯點點頭，但是又轉頭看了看靜心，眉頭緊縮。

　　陸經緯長相其實很普通，但是一雙眼睛實在明亮的有些嚇人，靜心在承恩寺就屬于編外人員，地位低微，平時受慣了冷眼，又看到這具死尸，更是驚懼異常。

　　被陸經緯一看，靜心幾乎嚇得眼淚都要流下來。

　　看到靜心哭喪著臉，陸經緯也知道自己把他嚇到了，只是現在這個黑衣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也許可以從這個和尚身上得到答案。

　　鄭思源看到陸經緯的舉動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只覺得這個陸經緯實在謹慎得有些過分，他明明可以主動去問，但經過一番復雜的考慮過后還是把這個審問者的角色讓給了自己。

　　想著，鄭思源走過去拍了拍靜心的肩膀，露出一副和顏悅色的面孔：“請問僧人法號。”

　　“小僧靜心。”靜心雖然害怕，但耳濡目染寺內高僧講經打坐，一做法印，到是有幾分高僧風范。

　　鄭思源眼前一亮，道：“靜心，你是什么時候見到李勝軍的？”

　　這黑衣人叫李勝軍么？靜心心中想著，卻陡然有一絲熟悉的感覺，好像自己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一般，可一時間他也想不起來。

　　于是他回答道：“小僧在寺外輪值守夜，忽然聽到噗噗的響，轉頭看去，就看到一個黑衣人從墻那邊翻過來落在地上，我本來以為那.....”

　　他說到這里又有些尷尬，沒想到自己說順了嘴，把自己以為對方是太歲的事情也險些說出口。

　　見到靜心忽然閉嘴，鄭思源神色一動：“靜心禪師，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