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軸在初夏眼前徐徐展開，畫中景象緩緩印出眼簾，期待中應該是一張芳華絕代的臉，結果卻是盛開的桃花，她看了寧九一眼，寧九笑笑，說道：“往下看。”

　　先是如墨染般的長發，接著柳眉杏眼，櫻桃小口，粉色衣裙翩躚，身旁一株桃花開得正盛，空中有花瓣飄落。

　　輕歌曼舞落花前，此情此景確實應了那句人面桃花，美得無與倫比。

　　“這就是青瑤？”

　　寧九點了點頭：“玉簪說她沒見過青瑤，但鳳錦見過。鳳錦知道我與玉簪往來甚密，并不愿意幫忙，說除非玉簪親自去求她。我是磨破了嘴皮子，玉簪才答應低頭求鳳錦一回。她讓我告訴你，她是看你的面子，所以你又欠了她一個人情?！?p>　　“如此說來你見到了鳳錦？長得怎么樣？是不是很漂亮？”

　　寧九搞不懂為什么她的關注點總是這么奇怪，他指了指畫：“咱們現在說的是青瑤。畫像我替你弄來了，你到底能不能做，不能的話我得出去找人?！?p>　　“你確定自己畫得沒錯，或者鳳錦描述得沒錯？”

　　“鳳錦是這么說的。她說那天見到她是在一株桃花下。我得引導她把那天的景象完完整整說出來，你說的，一定要像。你以為我愿意畫？畫完，也知道哪里又得罪了鳳錦，她差點要把這幅畫撕掉，后來給她畫了一幅，這才罷休?！?p>　　初夏輕輕一笑，她就說嘛，哪個女人會把自己的情敵描述得這樣漂亮？不故意丑化，已經很不錯了。鳳錦肯定是看了畫，覺得畫中的青瑤太漂亮了，所以生氣了。

　　“公子！”寧九加重了語氣，要不是知道她是女子，他都覺得她已經愛上了畫中的女子了，“能不能做，給個準話。”

　　初夏說：“放心吧，這種東西我最拿手了。你給我一天時間，我保證做出來?！?p>　　“真的？”

　　“騙你干什么？咱們兩個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坑了你，對我也沒好處是不是？”她雙手托著腮，看著畫中人有些移不開眼睛，“這青瑤長得確實閉月羞花。由此可見，鳳錦應該也是國色天香的容貌，要不然七心眼也不會一腳踏兩船??！能讓他一腳踏兩船，說明當時很難取舍。你別說，這人雖然放蕩不羈，審美倒一直很在線，你看他身邊的那些鶯鶯燕燕，都千嬌百媚，各有千秋?！?p>　　寧九撇了撇嘴：“他需要做什么取舍，看上了千方百計弄到手，膩了隨隨便便打發掉。說起來這青瑤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可命運和鳳錦沒什么區別，都是戚星衍掌中的玩物而已?！?p>　　初夏打趣道：“羨慕？嫉妒？還是不平？”

　　寧九沒好氣地說：“說句實話而已，不行嗎？”

　　“這是什么態度？我才是公子，越來越沒規矩了！”

　　小聲抱怨了幾句，見寧九不搭理她，抱著一堆材料去了廚房。

　　初夏在小廚房鼓搗了一個下午，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兩張人皮面具。得意地對寧九說道：“成了?！?p>　　寧九將信將疑地看著她手里的人皮面具：“就這個。”

　　“別小看它，我是通過你的畫像，做了泥塑，然后根據塑模做成的這個。除非你畫得不像，不讓這個就一定像?！彼话褜幘虐吹姐~鏡前，“貼上這人皮面具，加上我爐火純青的化妝技術，你就是青瑤?！?p>　　寧九一跳而起：“我可不扮女子！”

　　“大丈夫做事不拘小節?！背跸挠职阉袅嘶厝ィ澳闳舨话纾荒芪野?。萬一被他發現我不是男子，知道自己上當受騙，他能咽下這口氣？給我摁個罪名，把我給充軍發派了呢？充軍發派我倒不怕，就……”

　　寧九聽不下去了，說道：“我扮?！?p>　　初夏拿起人皮面具就要往他臉上貼，但一看他的表情，壯士斷腕般，勸道：“能不能放松一些，就讓你扮個女人而已，還是個美女，你這副表情做甚？”

　　寧九苦著臉說：“大男人扮男子，傳出去，讓人笑話。”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再說，你說你的親人都已離世，你怕誰知道？”

　　“我是怕過世親人晚上來找我，怪我給祖宗丟臉！”

　　“那到底扮不扮？”初夏手里拿著人皮面具，有點不知所措。

　　“扮！”寧九下定了決心。

　　“千萬別勉強。”

　　“不勉強?！?p>　　“萬一你過世的親人晚上來找你，你可要說清楚，是你自愿的，別把我拉下水?！?p>　　寧九盯著她，狡黠一笑：“那不行，我得讓他們和你認識一下?！?p>　　初夏沒再說話，她已經將人皮面具貼在了寧九臉上，邊緣用膠水一點一點沾緊，她手法輕柔，做得非常細致。

　　等人皮面具和寧九的臉完全貼合，拿起眉筆，照著青瑤的眉眼畫了起來。

　　她俯身，緊抿著嘴唇，一手托著寧九的下巴，拿著眉筆的手觸到他的臉頰，時輕時重。他的心跳也跟著時快時慢。

　　他抬眼，不經意間看到她微微顫動的雙睫，夕陽凝結在睫毛，變成一對蝴蝶翅膀，薄如蟬翼，染著金光。

　　她離他這么近，近得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溫柔的呼吸。他垂下眼簾，她卻偏偏不讓：“別亂動！”

　　他只得乖乖抬眼，兩人呼吸交纏，他的心跳亂了，心蕩神怡。

　　初夏畫完，端詳著寧九的臉龐，忽然發覺他的眼神蕩漾，心里咯噔一下，腦子里沒來由地冒出一句——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臉頰立刻飛來兩朵紅霞。

　　她急忙扭過頭，裝作若無其事：“好了?！?p>　　寧九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真是換了一個頭，不禁疑惑道：“你怎么做到的？”

　　初夏說：“人像恢復，我學的就是——”

　　想想不對，戛然而止。

　　寧九已經起了疑心：“你學過這個？”

　　初夏說：“算學過吧。跟著書上學的?！?p>　　“看書就能學成這樣？”

　　“當然一邊看書一邊做著玩過，，算嘗試過。”

　　寧九看著她，一臉的疑惑。

　　初夏知道自己這番自圓其說很拙劣，讓人疑惑是正常的，可是為什么她覺得這眼神不單單是疑惑，還有一絲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