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初夏聽了很感動,可現在不是義氣用事的時候。王孫貴胄欺男霸女的事情太多了,就憑她和寧九如今的身份地位,睿王要弄死他們還不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輕松?
她正色道:“你若真把我當主子,就聽我的,馬上走。”拉著他要往龍迎寺去,卻又停住了腳步,“我看也別回龍迎寺了,那邊也沒什么東西。你身上不是有銀子嗎,帶著這些銀子省著點用,能讓你走很遠的路了。那張災民證在身上揣著的吧,睿王沒反應過來,你先出城再說。出了城,天高皇帝遠,他再要找你就不容易了。然后找個地方安頓下來,設法弄個照名牌,安安分分生活。”
她說了半天,見寧九沒有反應,只看著她傻傻地笑,不由得蹙眉,這人莫不是傻了?
“你笑什么?我剛剛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他點了點頭:“聽到了。”
“聽到了還傻站在這里,還不走?”
他依然站在那不動:“你這樣緊張,是擔心我?”
“是啊,擔心你。”
“擔心我什么?”
何初夏看著寧九的笑,心里覺察到什么。她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感覺腦子停止了轉動。不過馬上回過神來,不對啊,寧九若喜歡上她了,那喜歡的是男的她還是女的她呢?若是前者,他這人豈不是取向有問題?她得怎么跟他解釋呢?若是后者,他是從什么時候看穿她的女兒身呢?
她自認為自己隱藏得還挺好的。柳香和夏家兄弟就沒看出來。而且就算他喜歡的是女兒身的她,她也不是現在的她,她不僅冒充了寧煜的名字,還頂著陳若魚的軀殼,這事情她三言兩語她解釋不清楚,就算她解釋清楚了,他又能相信嗎?
這么一想,就覺得趁此機會,讓他離開倒是好事情。于是說道:“咱們一起風里雨里走了這么多路,我當然不希望你有事情,擔心你是應該的。”
他似有些失望:“僅僅如此?”
她反將一軍:“要不然你覺得還會因為什么?”
他說:“你也說了,咱們風里雨里走了這么許多路,我怎么能丟下你們自己走?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再說了,說好要報答救命之恩的,我還沒做什么呢?”
何初夏問:“玉簪給了你多少工錢?”
寧九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這么問,拿出一個小袋子,在何初夏眼前晃了晃,臭顯擺道:“五十六兩呢!加上睿王爺賞的,別說租一間小院了,買一間也不成問題。”
這家伙,財不外露,這么淺顯的道理都不懂!何初夏在心里長長嘆了口氣,就這心智讓他一個人走遠路,估計也只能便宜了騙子土匪。她一把奪過寧九手里的袋子,從里面拿出十兩銀子:“十兩銀子,算你報答了我的救命之恩,行嗎?”
“不行。”他拿回那個袋子,“我這條命可金貴了,怎么可能只值十兩銀子?”
何初夏伸手又要來拿袋子,寧九往胸口一縮:“你別費勁了,我就算把這一袋子都給你,也不值我這條命的九牛一毛。”
“大哥,你以為你是誰,真命天子?”
“你的命能用銀子估量?”
“能,我就一條賤命,誰要肯花十兩銀子買我的命,我謝他八輩祖——”
“宗”字還沒說出口,手里又多了十兩銀子,寧九得意地看著她:“十兩。以后你這條命就是我的了。”
何初夏把自己繞進去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今天。她自認為自己還挺聰明的,上學那會兒她還代表學校打過辯論,拿到過最佳辯手。一時有點難以接受自己栽在了自己的跟班手里。看他這雙眼睛,多么清澈純凈,一副不知人心險惡的單純模樣,怎么會如此心機深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關鍵這人一會兒精明一會兒傻,智商相當不穩(wěn)定,讓人防不勝防。
寧九見她半天不出聲,只看著自己發(fā)呆,問道:“你怎么了?后悔啦?”
何初夏突然想到一個特別嚴重的問題,寧九要是喜歡的是男兒身的她,那他和睿王是不是也看對了眼?所以,他才不愿意離開?
“寧九——”她發(fā)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抖,而且這事情她也沒碰到過,不知道如何開口,“我,聽說睿王長得還挺英明神武的是不是?”
寧九說:“還行吧。”
“不僅女孩子見了會動心,許多男的見了也心動是不是?加上他又是那么位高權重的一個人,若他對別人稍加示好,是很難拒絕的,是不是?”
寧九不以為意:“那我哪知道啊?我又沒那方面的癖好——”
兩人都站住了,相顧無言。
許久,何初夏才輕輕開口問道:“你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寧九說:“咱們一起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你拼盡全力把我弄到竹筏上,我又沒死透,當然——”
“行了!”何初夏打斷了他,“你早就知道,可你居然能不動聲色配合我這么久,看來是我小看你了。”
“我想你不說自有不說的道理。”寧九解釋道,“況且我們現在住的地方,男男女女一屋子人,你做男裝打扮,確實方便一些。”
何初夏也知道這事情怪不著他,但心里總覺得有點不舒服,感覺智商又一次受到了侮辱。輸給一個古代人,讓她有點不能接受。她還記得上漢語言文學課的時候,老師說:“你們別看古代說那些才子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什么的,其實論閱讀量,你們之中隨隨便便一個就能秒殺他們。那時候有多少書讀啊,都是竹簡,又笨又重,十幾本書加起來可不就得五車了?所以不要有畏難情緒,要相信,你們比古代那些人優(yōu)秀多了!”大家聽完,哈哈大笑,信心倍增。
如今看看眼前這人,覺得自己大意了。
她咳嗽了一聲,以此緩解尷尬,隨后說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也別放在心上。”
“只要你不生氣就好!”他看著她,又是眉開眼笑,看著簡直如同一位天真純良的天使。
可何初夏此時看著這副天使面孔,心里直發(fā)毛,懷疑哪天他把她賣了,她都能幫著他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