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忽悠跟誰都能聊得來。
原本是一樁見不得人的骯臟交易。結果,就讓他給整的跟兩個好朋友聊天差不多了,兩個人居然還越聊越投機。
“出演那部臺劇,你也是拉贊助進去的?”
“那時候我連跑龍套的都不算,就是一群演,哪兒有拉贊助的機會啊?”
“可是,你戲份挺多啊,群演可以有這么多戲?”
“反正你也不是圈里人,告訴你也無所謂。不過,你最好不要出去瞎說,說了我也不會承認是我說的,我也不認識你。”
“明白,我就當個故事聽,滿足一下好奇心。”
“那時候,我在影視基地里做群演,也做明星夢。有一天,在街上逛街,一個外地口音的中年男人跟我搭訕,夸我長的漂亮。說他是導演,正在基地里拍戲,讓我找他去,看能不能給我安排個角色。
我那時候傻乎乎的,還以為人家真的看中我了呢,激動地一宿沒睡。結果去了才知道,那家伙不但是導演,還是名導,可也是大灰狼。他答應我,一晚上一集。你看我在劇里演了幾集,就是幾晚上。”
說到這里,她聲音有些顫抖,眼睛里也明顯變的亮晶晶的,大概是又勾起了以往不堪回首的經歷。
周大林沒看過那個電視劇,還真不知道她在劇里出現了幾集。
“然后呢?他玩夠了,你就被kiss了?”
“不是。是里面的幾個主演集體抗議,說我影響她們了,導演無奈,只好把我給打發了。”
“你怎么會影響到她們呢?”
于曉萱就冷笑一聲說:“別看她們是什么腕兒,一個個都人老珠黃了,全靠涂脂抹粉。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沒我稱著,還勉強湊合。我在鏡頭里一站,她們就都變老太太了。”
“哦,”周大林恍然大悟。現在回想一下他看過的幾個片段,果然就是如此。
“那你這次呢,為什么不繼續靠你的姿色,是導演沒看上你?”
于曉萱就嘆息一聲說:“我就是拍那個戲的時候,認識的大宋,他是做道具的,人很不錯。
后來我的戲給咔了,拍個被殺的場景結束。他就對我說,想在這圈里混一輩子小角色,讓人欺負也就這樣了。想要混腕兒,在成腕兒之前,千萬不要和這圈兒里的腕兒有什么。要不然,大家眼睛都雪亮,你干了什么心里都有數。你不成腕兒人家懶得搭理你,有一天你成腕兒了,這就變你的黑歷史了,很快你這些污點,就會被人家雇人給你全挖出來,登在小報上,滿大街都會知道,你就徹底臭了。從此之后,哪個導演也怕惹一身騷,不敢用你,你就被掐死在萌芽之中了。”
周大林不由打個哆嗦。想不到,這個圈子,比起他接觸過的商場來,也差不到哪里去。
“這一次,也是大宋幫我爭取到的機會。所有環節都打通了,鏡都試了,卡在制片這里。制片是老板的親戚,我聽了大宋的話,不再出賣自己。制片就找了個理由,說這個角色有人了,人家出了二十萬贊助。我如果想上,拿二十萬還人家就可以。
我已經身無分文了,他知道我拿不出這個錢來。大宋想了好多辦法,都過不了制片這一關,他就和我來他老家了。”
“這個大宋,對你挺好的。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周大林就問。
于曉萱慘然一笑說:“圈里人,眼饞我人的有的是,對我有意思,除非他是傻子。在這里面混,沒一個是干凈的。”
“你讓他得逞了?”
她就又笑一下說:“我雖然不干凈了,可也不是誰想上就能上的。真得逞了,他興許就不會幫我了。”
看來,這女子也有點心機。
“那人家這樣幫你,將來你怎么報答人家?”他問。
“他不只是這樣幫過我一個人。一個可有可無的小道具,他這叫廣撒人氣牌。說不準他幫的人里面,有那么一個有一天出人頭地了,他也會跟著沾光。當然了,把人弄到手更好了。這來回機票、吃住都是我掏,他還能借機回家看看,他一點也沒吃虧。”
“你不說你沒錢了嗎?”
“沒有大錢我還沒小錢啊?”
怪不得她以后一直不溫不火,什么都敢往外說,就這脾氣和性格,還真不適合做這一行。
不過,如果有他這個先知先覺幫忙呢?
周大林就想。
在這個劇播出之后,她在圈里的名氣就上了一個檔次,起碼有那么幾個名導,知道了她。
在這個基礎上,他完全可以讓她避免去拍那些爛劇,往適合她的角色上靠攏。
日后能夠成名的影視劇,他都知道啊,有機會的話,自己在財力上支持她一下,讓她大紅大紫,興許有可能辦到。
正想著呢,就聽她說:“已經很晚了,咱們還是上去聊吧?”
周大林這才意識到,他們不知不覺間,已經說了一晚上的話。
看來,和一個不認識的人,甚至以后都不會有任何交集的人聊天,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可以無所顧忌,想到什么說什么。就如以后出現的陌陌一類的聊天工具,可以在上面隨便發泄自己心里的郁悶。
像于曉萱這樣的人,在危如累卵的演藝圈里,她要處處謹小慎微,心中不知壓抑了多少東西。今晚,守著他這個完全不搭界,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誰的人,她直抒胸臆,也算是一種發泄了。
“我覺得我們聊的很投機的,”周大林說,“再聊一會兒唄?”
她就有些為難說:“我們已經出來三天了。那個該死的制片只給了我們一個星期的時間。我不能在一個星期之內,帶二十萬回去,這個角色就沒了。”
周大林就明白了,她在算著時間。他應該是大宋為她找到的,第一個冤大頭。在她想來,她還要留出時間來,再找一個冤大頭,甚至兩三個冤大頭,才能把需要的錢湊齊。
這個大宋,看來也沒對她說實話。他就是個小人物,根本也和有錢人搭不上話,不然他也不會跑到酒吧里來物色目標。
就這種找法,后面想再找可以像他一樣出如此高價的冤大頭,這不做夢嗎?
想想這事兒還真可笑。
剛過了元旦,這才二十一世紀第一天。這個時代,花十萬買一個只在電視上露過幾面的,連演員都算不上的女孩一夜,除非這人瘋了。
十萬,這時代包一個漂亮女孩一年都不成問題。
可他偏偏碰上周大林了。
這事兒本來就沒有希望,那個大宋應該知道,可他為什么要帶著于曉萱來老家呢?沒準兒這家伙包藏著什么禍心。
“這樣吧,”周大林就對她說,“這二十萬我給你,條件就是,在你回去之前,你算我的,這樣可以吧?”
于曉萱愣怔了一下,以為她聽錯了。
這年頭,能為她拿十萬出來,就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了。花二十萬買她三天,這人這么有錢啊?
“真的假的?”她狐疑地看著周大林問。
“那十萬我已經付了。”周大林說,“剩下十萬,明天你讓大宋和我一起出去,去ATM機里再取給你……”
說到這里,他突然遲疑一下問:“大宋呢,他別再拿著你的錢跑路了吧?”
周大林這么一說,于曉萱的目光里就露出慌亂來。她二話不說,一下子就從沙發上站起來,撒腿就跑。
周大林只好跟在她后面,往電梯間那邊去。
終于跑到客房那里,于曉萱打開房間門,里面空無一人。而周大林拿來的那個黑塑料袋,也沒有在房間里。
于曉萱就慌了,掏出手機來打電話,然后就絕望地看著周大林說:“他關機了!”
周大林把房間門關上,這才問她說:“別慌,他叫什么,家住哪里?”
于曉萱居然沖著他搖了搖頭。
“不知道?”他皺著眉頭問。
于曉萱說:“我只知道他在影視基地那里有個門店,專門負責給攝制組制作道具。大家都叫他大宋。”
“你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著他大老遠的跑到這里來?”他問話里就帶出些不滿來。
于曉萱就哭了說:“我不也是給逼的沒辦法了嗎?”
這還真是個虎娘們兒,周大林只能無奈地搖頭。
“怎么辦啊,打電話報警吧?”于曉萱問他。現在這樣子,她直接留六神無主,周大林倒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了。
“這種事你怎么報警?”周大林問她,“這里面的事情,你跟警察能說得清楚嗎?”
于曉萱就是一愣,一下子明白過來。這個大宋,就是給她做了一個局。知道她不敢報警,才會帶她來這里,把她賣自己一夜的錢給卷跑。
想到這里,她不由一屁股坐進沙發里,嗚嗚地哭了。
“你先別哭,再想想還有什么辦法能夠找到他。”周大林就勸她。
“還有什么辦法啊?”她哭著說,“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細,我讓他給坑慘了!”
“錢丟了就丟了,我再給你還不行嗎?”
“那也不行!我需要二十萬啊!沒這二十萬,我要十萬有什么用啊?”
“我再給你二十萬還不行嗎?”
“真的?”
她立馬就不哭了。
“你是什么人啊,這么有錢?不對啊,他把你領來的,你怎么可能不認識他?”
“他把我給騙來的。”
周大林就把在酒吧里認識大宋的經過,告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