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出意外，等羅輯到達星環城實驗室的時候，現任PDC主席雷斯特也已經到了。

　　他的旁邊還跟著五個不同樣貌的人，他們身上的衣服很凌亂，看起來也是匆匆趕來。

　　他們和希恩斯、維德站在一起，都是一臉嚴肅。

　　維德看到羅輯，向他行了個禮。

　　看起來局勢控制住了，羅輯松了口氣，向維德回禮。

　　“維德，你做的非常好。”

　　維德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輪值主席雷斯特頭上還有汗水，看上去也是剛到不久。

　　他看了一眼羅輯點頭示意，然后就急切的問希恩斯：

　　“博士，您知道這個消息的影響有多大嗎？”

　　希恩斯嚴肅地點點頭，

　　“當然，我保證我所說的真實性，不過我們目前也僅僅做了一次實驗，還沒發下定論。”

　　雷斯特松了口氣，然后視線在其他研究員和室內設備上轉了一圈。

　　“這個項目要單獨分出來，在另外的實驗室進行。”

　　他沒說在那里，這是個很敏感的問題。

　　但話音剛落，羅輯就出聲了，

　　“就在星環城，我們可以提供地下的隱蔽實驗室。”

　　PDC的幾個代表瞬間看向他，目光各異。

　　羅輯知道決不能退縮，咬著牙繼續說道：

　　“星環城有能力保證實驗室的安全性和隱蔽性，我們這里是全球最好的生物科學基地，在這里的研究進度也最快。”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見幾位代表的神色依然陰沉，又補充：

　　“當然，五個代表國可以駐派人員觀察，但是必須有我們嚴格審核后才能放行。”

　　五個代表的臉上的表情才放松了一些，哼了幾聲最后沒說什么，算是默認。

　　羅輯說的也確實有道理，星環城的生物科學確實是頂尖的，尤其是當年為了火種計劃PDC幾乎在這里集中了全球最高端的人才和資源。

　　再說不放星環城這么一個既相對中立又有足夠安全性的地方，也沒有其他地方安置了。

　　其余的研究員們看著幾人就在這樣陰沉的環境中計劃了實驗室的未來，紛紛感到了恐懼。

　　見氣氛太過壓抑，雷斯特不得不主動站出來，

　　“各位，首先我們都知道要保密，對吧？”

　　沒人出聲。

　　“咳，我想我們首先得對這項技術做全方位的評估，再決定處置方式。

　　當然，在這之前，我們可能得談談智子的問題。”

　　顯然，即使他們保密工作做的再好，也不可能瞞過智子，再說這會兒智子肯定已經知道了，沒準已經開始在世界擴散。

　　米國代表嘴角勾起，眼中露出幾分不屑，

　　“那他們也是要靠人來傳播的，只要把源頭掐死就可以了。”

　　英國代表也緊接著說道：

　　“如果我們連控制輿論的能力都沒有，那不早就被ETO那幫廢物推翻了？”

　　俄國代表粗狂的聲音從他的大胡子下面傳來：

　　“布列特，聯邦安全局會抓住每一個被三體人收買的反人類叛徒！”

　　“我們可以提供技術支持，‘盤古’計算中心有著全球深度學習成果最好的人工智能，能在兩秒內檢索全球互聯網上的負面信息并刪除。”

　　好吧，看來智子已經完全不被放在眼里了。

　　羅輯忽然覺得少了什么，看向欲言又止的法國代表。

　　其他人也紛紛看向他，只有法國沒表態了。

　　最終，在眾人的眼神下這位代表只擠出了“俺也一樣”幾個字，然后就尷尬的站在一旁。

　　希恩斯小心地插嘴，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該立即開始實驗？”

　　“當然，博士，請您務必迅速完成這項技術的評估。”雷斯特理所當然地說道。

　　他說完看了一圈周圍的士兵，然后是維德，想要說些什么但看到那陰鷙的臉色又止住，最后看向羅輯。

　　“咳咳，額，先生們，現在我們或許應該給科學家們留一點時間。”

　　羅輯面無表情，看了維德一眼，然后維德一揮手。

　　士兵們收起裝備，排列整齊跟著維德走出了實驗室。

　　看了看一動不動的雷斯特和五位代表，羅輯知道他們在技術評估完成前是不會走了。

　　“走吧，星環城會提供最好的住所，請諸位去休息吧。”

　　眾人這才整了整衣服，平靜向外走去，好像無事發生。

　　最后看了一眼實驗室和緊急調動人員的希恩斯，羅輯長嘆一聲，也跟著出去了。

　　維德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消失了，他只能自己一個人回到自己的住處。

　　莊顏看到羅輯心情不是很好，關心地抱住他的手臂，

　　“怎么了？”

　　羅輯苦笑著搖搖頭，沒說話坐在沙發上使勁揉著太陽穴。

　　看他這幅樣子，莊顏沒再說什么，回屋給他倒了杯茶，然后站到沙發后面接替了他的手。

　　感受著莊顏的按摩，羅輯也完全放松下來，長嘆一口氣。

　　“嘆什么氣啊，發生什么事了，和我說說？”

　　羅輯端起茶喝了一口，沒放回就抓在手里。

　　“顏顏，我們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但是卻都想要里面的東西，一邊使勁捂著卻又把手伸進去。”

　　莊顏一時不太理解他的意思，好半天才猜測地說道：

　　“是什么超前的技術嗎？”

　　“對啊，唉，來的不是時候。”

　　羅輯又嘆氣，陷入了思考之中，放在手心的茶杯水溢出來都沒察覺。

　　莊顏心疼地奪過水杯，然后擦拭他衣服上的茶水，埋怨他的不小心。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兩人都不知道說些什么。

　　第二天清晨，羅輯被警衛叫醒，希恩斯已經完成了一本實驗，大致搞清楚了這項技術的情況，PDC那邊已經到了。

　　等他匆匆進入實驗室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色疲憊的希恩斯。

　　希恩斯昨天徹夜工作，二十多個小時沒有睡覺，此刻眼睛通紅，頭發也亂糟糟的，看起來有些嚇人。

　　看到羅輯，他沒有多說什么，帶著他來到觀察室。

　　這里只有五個代表和雷斯特嚴肅坐著，面前是一塊黑板大的屏幕。

　　羅輯坐下，希恩斯就開始說明他們的研究結果。

　　“啊~”他重重打了個哈欠，勉強打起精神，

　　“我們做了，嗯，一共十五次測試，全方位評估了這項技術價值。

　　首先是寫入數據的上限，我想你們也是最關心的。

　　經過連續不斷的寫入測試和一共20個不同志愿者的測試結果，存儲的信息是有限的，而且不會太多，大概...嗯，只有2GB左右。

　　大概相當于400本專業書籍，總歸并不是很夸張的數字，一部高清電影都比它大。”

　　聽著的眾人長松一口氣，如果存儲信息有限而且只有這些的話，那確實危險性就要低得多了。

　　不過羅輯卻發現了個問題，

　　“希恩斯，人的大腦只能存儲這么一點兒信息嗎？”

　　這是羅輯的疑問，大腦就存這么一點點東西，實在是出乎意料。

　　希恩斯早有預料，

　　“咳咳，我想你們應該都聽過一個謠言吧？就是說人的大腦只開發了2%~3%，還有九十幾都是空著的。”

　　幾人都點頭，羅輯也確實好像聽過這樣的說法。

　　好像是某個科普視頻？還說開發百分百還有超能力來著？

　　“這樣的說法是完全錯誤的，是脫離實際的。

　　實際上，人類大腦中參與活動的區域超過99.8%，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能承擔起我們的思維。

　　至于我們注入信息的部分，只是剩下的，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多余的部分，這部分組織平時是休眠的，只有在大腦某一部分受損的時候會緊急激活，代替受損部分。”

　　米國代表好像聽明白了，若有所思道：

　　“也就是說，這一部分是后備組織，就好像是機器的備用零件、或者說預備役士兵一樣。

　　現在就是把預備役士兵給轉正作戰，是這個意思嗎？”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希恩斯點點頭。

　　“你的比喻很貼切，我們現在差不多就是做的這個。

　　另外，實際上我們是運氣好誤打誤撞給這部分‘備件’一個分化成記憶組織的信號。

　　所以這部分信息雖然是長時的，但也并非是永久的，同樣會遺忘，不過如果經常使用，那一樣是很有效果的。

　　就比如這么大的空間我可以拿來存放一千篇論文，起碼做實驗的時候可以不用去翻。”

　　聽到希恩斯這樣解釋，羅輯感覺很慶幸，但又有一些說不出的失落。

　　既然如此，那之前算是白白恐慌了，雖然依舊十分超前，但已經不是需要嚴防死守的技術了。

　　他突然想到些什么，看向雷斯特，

　　“昨天網上有散布消息的嗎？”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羅輯也明白了。

　　三體人肯定知道這茬兒，所以覺得影響不大沒動作。

　　“那如果需要達到我們想要的效果...能辦到嗎？”

　　他剛問出這個問題，旁邊幾個代表瞬間支棱起來，豎直耳朵聽著。

　　“很遺憾，這在現在是不可能的，大腦方面我們了解的還很少，要想在這上面動手.....

　　額，至少我們得等詹姆斯他們搞清楚意識是什么，克隆人大腦的完全結構。

　　說實話，我認為至少50年，不是說這么久成功，而是找到些思路。”

　　羅輯和幾個代表相互對視一眼，都能從對方眼睛里看到輕松。

　　第一次，人類為一項技術難度高而感到幸運。

　　“那么，我想我可以安全回家睡覺了？”

　　法國代表開了個小玩笑，不過卻被希恩斯打斷了。

　　“不，我還沒說完。

　　雖然你們可以暫時放下心，我們還發現了這項技術的另一個用途。”

　　希恩斯的表情變得有些玩味，

　　“我們能對‘備件’組織做的還遠遠不止這些，實際上，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實現對這部分組織的編輯，將它做成我們想要的東西。

　　我們發現這部分神經和視覺和聽覺神經有些鏈接，或許我們可以通過這個改變人視網膜上的影像和聲音，比如....”

　　希恩斯突然閉嘴，仔細欣賞著面前幾人嚴肅認真的神情，才繼續說完：

　　“把便攜通訊設備放進大腦里，你能用大腦打電話，交談，瀏覽網絡。

　　當然，這可能需要一小塊外部設備。”

　　代表們被這么一捉弄，瞬間滿頭黑線，法國代表更是撇撇嘴就離開了。

　　雷斯特也起身，看了一眼眾人，

　　“那...我們PDC也是很忙的。”

　　很快，就只剩下希恩斯和羅輯。

　　羅輯沒好氣地給了希恩斯一拳，

　　“你什么時候也學會吊人胃口開玩笑了？”

　　“呵呵，你們讓我徹夜加班，你的人還拿槍指著我，我還不能還回來？”

　　希恩斯表情輕松，然后伸了個懶腰。

　　“好了，羅輯先生，我得先去休息了，您愿意怎么著就怎么，就算是你和你的小女友...”

　　“慢走不送！”

　　帶著羅輯惱怒的叫喊，希恩斯離開了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