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袍僧低頭看一眼正顫巍巍發愣的火須子，禪杖向地下“鐺”的一杵：“還不快滾！修為這么低，來湊什么熱鬧！”
火須子“啊”一聲抬頭，接著如遭大赦，起身拔腿就跑，一溜煙跑出演武場......
陳凡面頰肌肉抽動。這是赤裸裸的修為歧視啊！怎么，修為低就不可能偷到棍子嗎？和尚看不起誰呢？
不過，這么說來，我修為也低啊，那么應該安全了？
于是陳凡特意將三重境頂峰的修為展露出來。而后在黃袍僧的示意下，盤膝坐到玉機面前。
面容慈善的玉機和尚微瞇的雙眸豁然睜大，眼底似乎神光一閃，直愣愣地凝視著陳凡。
大師，你別嚇我啊！你還是變回瞇瞇眼行不？你看出什么了？看出什么也別說啊，看破不說破懂不懂？哦，對了，你是啞巴不能開口。
陳凡感覺到心跳加速，意識出現一絲恍惚，彷佛面前這個和尚真有一股魔力，可以影響他的心神。
一定是心理作用，你看不穿我，你看不穿我......陳凡在心里默念。
“這人問心的時間有點長啊？！”“莫非抓到了？”“這人修為不高啊，應該不是吧？”排在隊伍前方的修士們開始議論。至于在后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前面發生的情況，只知道：隊伍又不動了。
玉機大師嘴角掛著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看得陳凡心里發毛，完了，這和尚果然邪門，看來是被他發現了。不管了，劉海燕，張顯通，還有全英會的兄弟，別怪我啊，我要賣隊友了。恩，天蠶谷就算了，看在圣女的份上，放她們一馬。
玉機忽然抬起一手，指向天空，然后雙手合十，朝著陳凡微笑頷首。
陳凡呆了呆，連忙也合十行禮。接著場面就僵住了，玉機神光炯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什么意思？大師，有話直說啊？跟我打啞謎呢？玉機身旁的黃袍僧還有一群白袍僧這時都來了興致，目光齊刷刷地匯聚過來。
“大師，您的意思是，人在做，天在看，佛祖有靈，不得妄動邪念？”陳凡試探問道。但他話一出口便想起來，這和尚聽不到啊。
然而玉機大師，神色稍稍變了變，似是聽到了陳凡之言，想了想，再次伸手，指向的卻是陳凡。
恩？指我？果然是看出來了，可是你搞錯了吧大師，我并非主謀啊，惡念最深的肯定不是我，先別沖動，大師，等把后面的人都問完了再決定行不行？
卻見玉機手指反轉，又指向他自己，然后依舊是向陳凡合十微笑，大有深意地點了點頭。
陳凡徹底懵了，看向一旁黃袍僧，后者似乎也在思考，見陳凡看來，他說道：“玉機師叔會讀唇語，你有疑惑，可以直接問他！”
靠，這也行？大師，您是真的厲害，我服了。陳凡腦中疾速分析他的手勢含義。先指我，再指他自己，拜佛？這.......啊！知道了，他是在說：你小子，在我眼皮底下做壞事，佛祖定饒不過你！”他果然都知道了！
陳凡面露難色，在他看來沒什么可問的，總不見得說：我只是從犯，能否從輕發落？
玉機見陳凡不語，似乎有些著急的樣子，扭頭看向黃袍僧，用眼神暗示了他一下。雖然旁人不明所以，但黃袍僧很有經驗，馬上點點頭，向一名白袍僧吩咐：“速去拿紙筆來！”
拿紙筆？！你別太過份行嗎，難道還想把我心中的惡念全部記錄下來？陳凡臉色發青，別特么把我一身秘密全部暴露在大庭廣眾下吧？士可殺不可辱？他此刻恨不得承認罪行，被就地格殺算了。
他越想越怕，后背已經浸濕汗水，他偷偷瞥一眼林燁，心道：你會救我吧？
但是林燁這時居然抬頭看天。真是一個都靠不住啊。陳凡暗暗嘆氣。
很快僧人取來筆墨，玉機提筆蘸墨，在紙上書寫，手速很快，一看就是經常用寫代替說話，片刻后，他收筆。黃袍僧恭敬地拿過紙張，目光迅速掃過。然后，他嘴巴微張，有些吃驚地緩緩抬頭，看向的卻是盤坐在玉機面前，此時正茫然無措的小修士。
陳凡垂首癱坐，準備等待和尚們對他的判決。
黃袍僧清了清嗓子，道：“玉機師叔方才第一句說的是，上天與我佛都會保佑施主。”
恩......啥？陳凡豁然抬頭，黯淡絕望的神色瞬間褪去，怔怔地看著黃袍僧，確認剛才聽到的不是幻覺，又看了看玉機，玉機正瞇眼頷首。再次看向黃袍僧，聽他繼續道：“玉機師叔說了，施主濟困扶危，功德深厚......”
說到這里，他略顯尷尬，還是感覺不可置信，又看了看紙上的字句，語氣有些古怪地說道：“師叔第二句話是問你，是否愿意拜入他門下，皈一我佛？”
“嘩”場間一陣躁動，隊伍里凡是關注到問心過程的人全都震驚。
林燁早就不看天了，仿佛看怪物一樣的看著陳凡。玉機的弟子，那輩分就是和黃袍僧一個級別，他何德何能？哦不對，師弟是我九陰山掌門，當然是響當當的人物，只是為什么他會被和尚看中？他明明和我一樣，一尊佛像都沒有拜啊。
陳凡吃驚中帶著幾分恍然，看來這問心術不僅能看出人的惡念，也能看出人的善念，想當年云天城大名鼎鼎的藥神大人，挽救的性命，不下萬千，那份功德，可不是白攢的！
他突然有了強大的底氣，雙手合十，十分虔誠地向玉機行了一禮。這位大師的感覺和玉成，以及方丈大有不同，他的心看起來確實很純。
只是你要我當和尚，這就有點過分了啊！陳凡道：“能得大師賞識，是在下的榮幸。只是本人俗欲纏身，還無法做到六根清凈，遁入空門。望大師恕我不能答應。”
“這小子，不識好歹啊。”“傻不傻，先拜入佛門，等學到功法再還俗不就行了。”“不還俗也行啊，做個酒肉和尚，或者花和尚，哈哈哈！”隊伍中修士馬上進入看戲狀態。
玉機神色平和，并不生氣，向黃袍僧點了下頭。后者會意，伸手攤掌：“施主，請自便吧。”
“呼”通過了！陳凡長長的舒了口氣。早知道他也能看出善念，我還怕個雞毛啊。他起身，邁著高傲的步伐離去。
走出幾步，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玉機竟還看著他，并向他展露笑容，笑意比之前還要濃郁不少。
額，太可怕了。陳凡冷汗直冒，趕緊回頭跑了。他記得金輪寺的老和尚曾經說過：和尚對你笑，要么想白嫖你，要么是想度化你。果然不錯！
想到這里，陳凡駐足環顧，將演武場周圍的和尚都看了一圈。還是沒看到老和尚，天雷寺出了那么大的事，居然不回來嗎？還是說，他根本不是天雷寺的人，當年只是穿了他們的僧衣冒充的？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還請敞開心扉，莫要收束念頭。”黃袍僧的聲音突然響起。
額，下一個是林燁！我怎么忘了，怎么和火須子一個德行了。陳凡往回走了幾步，躲在人群的一個角落，觀察情況。
林燁眉頭緊皺，一副又嫌棄，又害怕，又憤怒的表情，仿佛要被人脫光衣服當眾非禮一般。
林師兄，你要是被看穿了惡念，別怪我放棄你啊。事實上，他們剛才已經討論過，誰若被天雷寺扣下，就果段放棄，能保一個是一個。至于怎么救，之后再說。當然，言外之意就是，不救也罷。這種時候，什么師兄弟，什么掌門，身份統統不好使。
呵，你剛才抬頭看天，以為我沒看見嗎？師弟我沒有那么虛偽，哼，我就目送你一程吧。
林燁沒有跪，也沒有坐，就一直站著，這時他雙腿微曲，額頭滲汗，似乎被人用力按服。看來玉機和尚的能力絕不止問心這么簡單。
微閉的雙眸在林燁身上打量，玉機的臉色似乎產生了幾次變化，警覺，疑惑，猶豫，最后歸于平靜。而后，他陷入靜止，沒有立即作出判決。
咦，似乎有希望？陳凡雖然剛才心里對林燁吐槽了一大堆，但還是為他捏了一大把汗。
黃袍僧忍不住問：“師叔，有何異常？”玉機再次從頭到腳對林燁審視一遍，而后瞥一眼剛才陳凡離去的方向，沉吟片刻，再次抬手招來紙筆，用狂草迅速書寫一通，交給黃袍僧。
后者接過，看完，臉色再次古怪，問道：“這位施主，不知您與方才那位施主是何關系？”
林燁眉梢一挑：“他......”突然欲言又止，斟酌了下用詞，說道：“乃是我最親近之人！”
額......我要吐了。林師兄，你太惡心了吧。要是讓人誤會了怎么辦？陳凡默默捂臉。
黃袍僧看向玉機，見師叔微微點頭，于是宣布：“沒有說謊，那么施主請自便吧。”
啥？沒說謊？陳凡登時一愣，問心術能看出人是否在說謊？還有，林師兄，剛才說的，竟然是實話......這，要我以后如何面對啊？
見林燁快步走來，陳凡連忙拔腿，往寺門方向跑.......到外面再說吧，在這里太丟人了........
不多時，二人找到了躲在寺門外的火須子。林燁一臉陰沉，被問心后，他沒說一句，也不看陳凡一眼，氣氛極為尷尬。火須子卻完全沒有察覺，一臉得意：“嘿嘿，我還當那和尚有多厲害，也不見得能瞧出什么。”說著他看了看身邊二人。
顯然，他的意思是，連謀劃偷棍子的人都發現不了，所謂問心的能力，名過其實了。
”呵呵，還以為你已經跑了，居然在這里等我們？”陳凡轉移話題，試圖緩解尷尬。火須子正色道：“誓死追隨大長老。”然后聲音壓低，“還有掌門。”其實他哪里有那么好心，不過是看看下一個出來的是誰，若不是九陰山這二位，他馬上就放飛自我，不會帶上一絲猶豫。
林燁這時終于開口了：“好，走吧。”
“等等！”陳凡突然說，“我再去寺里逛一下！”
另二人同時看向他，林燁道：“作甚？”陳凡笑了笑：“一些私事，你們下山等我！”沒等二人再說，他轉身回入廟門。
他不死心，決定再去找一找老和尚，如果他是天雷寺的人，可能正在寺中潛修，錯過這一次機會，只怕難再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