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逢子夜時分,李歡便去往幾處發生“見鬼”事件的地方細細查看,白日里人流密集,陽氣又盛,不易追查。只有到了夜里,那隱藏暗處的一絲絲鬼氣才幽幽地從四面八方飄散出來。
京城地廣,形勢復雜,直到昨夜才讓她尋到鬼氣聚集之地,但白日不好處理,只能等到午夜。
李歡換了一身黑色夜行衣,腰間用金絲龍紋束腰勒起,長發以一根烏金發簪固定在頭頂,雖時代更迭,她仍是習慣舊時裝扮。
出門隱去氣息,否則她這一身龍氣,離二里地,魑魅魍魎就得抱頭鼠竄。
位置大致是南城二環附近,有一處始自元代的墩臺,雖說是個烽火臺的造型,但因古人講究風水格局,其象征意義更大些,并無實用。
現今被當做文物古跡保護起來,圍著墩臺建了個還沒小區綠化大的小公園,南城自古不比北邊繁華,在這京都之中,此處有些格格不入的荒涼。
尤其是入了夜,除了環路上不時有車輛駛過,幾乎不見人影。
循著鬼氣來到此處,李歡有些訝異,墩臺上有一塊石碑,下部有數個精雕水神像,形態各異,卻無一不是跌坐于海面之上,上部四角各雕一龍,龍身做昂首奔騰狀,似欲奪頂而出。
這雕刻圖樣詭異,但最為詭異的是,自古水火不相容,水神和龍為何要被雕在一處烽火臺上。
但此刻李歡來不及細想,子夜時辰一到,剛還絲絲縷縷的鬼氣仿佛被什么力量加持了一般,突然充沛起來,李歡甚至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
下意識抬頭望月,心說不妙,剛還明亮的一輪滿月,已被烏云隱去大半。
果然,再看石碑,已被一團黑霧環繞,黑霧漸漸彌散開來,連帶著李歡都被挾裹其中。原本靜謐的小園子里,從地底泥土里透出一陣陣尖嘯聲、哭喊聲,所謂鬼哭狼嚎,大概如此。
李歡仍不為所動,這不過是前奏,主角還未登場。
忽的,李歡衣角被一陣陰風掃過,胡亂飄擺起來,額間散發也被吹亂,險些迷了眼。
幾乎風起同時,一道白色身影迅速劃過,頸間感受一道涼意,李歡只是微微側過頭,暫時避過凌厲攻勢,同時迅速出手,拿住對方手臂。卻不想這個鬼魅似的東西,立即又從身后伸出無數手臂,全是骷髏白骨,在月光下,白慘慘的,愈發滲人。
李歡一驚,來不及回撤,已被數個骷髏手臂勒住脖頸,她手袖一抖,一柄短刃握于掌中,手起刀落,斷臂紛紛落于腳下,李歡暫時脫困,后退幾步,背靠墩臺,那鬼魅受挫,再次隱身迷霧。
李歡暫時得到喘息機會,環視四周,迷霧愈發肆虐,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她暗暗思忖,京城之中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厲害的角色。
這種迷瘴看似如同霧氣一般,卻非尋常霧氣,乃是一種極其少見的邪術陣法,因其驅動不僅需高深法力,最難得是的要輔以無數亡者怨念才能成就陣法。
這陣法最厲害之處,是修行者身處其中,法力會大大受損,能余一兩成已是不易。
想起最近地府人手不足,不知被何方妖孽鉆了空子,居然搜集無數亡靈,驅動了此陣。
陣法雖兇險,李歡卻也不慌,修整片刻,她手中掐訣,瞬間平地起了數米高的旋風,虛空中隱約一道龍形盤旋往復,再放眼望去,百米內一片清明,剛剛的魑魅魍魎竟似被旋風卷成齏粉,隨風散去。
當空一輪明月,明晃晃的,李歡一聲冷笑。
“何方妖孽,還不現身嗎?”
話音剛落,從石碑暗處忽現一道身影,瞬間挪移到李歡跟前,一張白慘慘的面龐,消瘦枯槁,只是從骨相上隱約辨識出這是個曾經有過幾分姿色的女子。
離得太近,李歡還嗅得一絲絲腥氣。那女子只是用一雙死魚眼直勾勾盯著李歡,半晌沒動靜。
李歡倒是也不急,從腰間掏出一塊絹帕,輕輕捂住了口鼻。
這舉動刺激了那妖物,她往后一退,喉間發出呵呵幾聲,尖利異常,沒的讓人心頭一緊,好似長長的指甲從黑板上呲的一聲劃過。
“呵呵,好一個龍族公主,本事倒是有幾分,只是相貌嘛,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李歡眉頭一展,噗嗤笑了。
“你費了這么大工夫,又是收集亡靈,又是修煉邪術,竟只是為了看看我相貌如何?大可不必啊,京城說大也不大,找我不費事的,上門遞個拜帖,說不準我心情好,也會考慮見見你。”
“你給我閉嘴!早聽說你牙尖嘴利,今日在我面前還是收著點!”
“喲呵!這么囂張的氣焰,我還真是幾百年沒遇著過了!你一個小小鯉魚精,雖是池中之物,上不得臺面,但觀你本相,也是生的金燦燦、圓滾滾,是個招人稀罕的,為何偏要修這邪術,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無端還連累了這些本該已入輪回的亡靈。”
“我讓你閉嘴聽見沒!最厭惡你們這些所謂上仙自命不凡又高高在上的做派!今日我一個小小鯉魚精,就偏要撕下你這幅不凡的面孔,將你那副自傲的尊嚴踩在腳下,和著腳下這污濁的血肉混成一坨糟爛的泥巴!”
“呵呵,從來只聽說過龍嘯九天,和泥這種事情還是你這個小小鯉魚精更擅長些。”
“閉嘴!我已經提醒你第三次了!激怒我對你來說,只是更早去見閻王!我還不想那么早就弄死你,我要讓你生不得死不了!”
“閻王?我前陣子剛遇著鐘馗大哥,讓他替我給閻王帶個好,不過我屬實不太想見他,他那閻羅殿烏漆嘛黑的,無端讓人生出一股子emo。”
“啊啊啊!我要撕爛你的嘴!”
李歡故意一番插科打諢,徹底激怒了這個鯉魚精,更借機尋到一處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