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路上的人已經變得衣冠骯臟破爛,面多菜色。
穎紗瞅著害怕,緊跟在端方身邊,小手扯著端方袖子不丟。
小丁提高警惕,緊貼穎紗以防不測。
“小丁,你緊張什么?”
小丁皺了下眉,但并未放松下來。
走到路的盡頭,發現愣子所說的小片廣場,比妙爛山的藥場都大。
穎紗放眼一望,觀景生悲:“都是有手有腳的人,怎么能窮到這個地步?”
“對城里的老爺們來說,這些人沒有什么價值。”端方說。
“五夫人,在我們妙爛,是沒有這種情況的。你誤會大王了。”愣子看著眼前這一幕,在妙爛可從沒見過。即使在金蹄的時候,也沒見過。
穎紗白了端方一眼:“那還不錯,至少這每月的五十兩,花著心里不難受。”
“你說了這么多,你不如每月拿出二十兩銀子分給這些窮人。”端方覺得這也是個法子。
“不給,我自己還不夠花,他們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穎紗說。
“他們什么時候又成了我的問題?”
“至少現在買哪個,不買哪個,是你的問題!”
“不,我有愣子,丫鬟是給你使的,現在這是你的問題。”
穎紗看著泱泱的人群,有自賣的,有爹娘拉著賣的,有六七歲的孩子,有比自己還大的姑娘、小伙,也是發愁。
“端方,幫我選個,我不會選。”
“咋不叫夫君?”
“太膩,還是端方好。快幫我選一個。”
“簡單,愣子,有銅錢沒?”
“有”
“都給我。”
愣子從懷里取出五十來枚銅錢,交給端方。
端方一把抓過來,向空中一拋,喊了聲:“撿錢嘮。。。”
人群嗡的一聲,一群人擠在錢落地的地方,搶的頭破血流。
只有一名女子低著頭,站著沒動。
“為啥不去撿?”端方問
“不是我的!”女子回答。
“就是她了。”端方向穎紗說。
“你叫什么?”穎紗問那女子。
“持悌。”女子慢慢抬起頭。
“你家還重男輕女?生個女孩子不行,還堅持要弟弟?”端方笑道。
“我家兄妹八人,分別叫持孝、持悌、持忠、持信、持禮、持義、持廉、持恥。”
“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你爹是個讀書人!”穎紗說。
“是,但也只會讀書!”
“夫子門生,多以守節為重,不喜財物。我很敬重!”穎紗說。
“名節雖重,但人總得活。”女子說。
“你若與我為奴,便再無兄弟姐妹了,你可明白?”端方問。
“明白,不過我還有一弟,名喚持廉,請主人一并收留。”女子說。
“可以,兩個人多少錢?”端方問。
“我賣,我弟弟不賣。”女子說。
“果然當得一個‘悌’字。只是他不能住四水城,我給他另尋住處。”
“不被餓死就行。”女子說。
“你一個人,多少錢?”
“十兩”
“掌柜的,我打聽的一個女奴五到七兩銀子。”愣子說。
“就十兩,走吧。”端方說。
“先給錢。”
“穎紗,給她。”
穎紗拿出十兩銀子,遞給持悌。
持悌拿了錢,喚來正在到處往地上瞅錢的持廉,去買了兩個燒餅,一人一個先吃了起來。
“你弟弟好像沒你矜持。”端方說。
“他還小,我來教他。”女子說。
“不必,別教成你爹那樣的,也不是個事,交給我吧,我不負你。”
六個回到藥鋪,命愣子打來熱水,讓持悌和持廉洗了澡,換了回來時買的衣服。再看持悌,倒是個白凈人。
端方讓愣子教持悌做事。教到晚上,吃飯時,眾人入坐,只有持悌不愿坐,說做奴要有做奴的樣子。
端方從來沒有把奴當奴的習慣,悠塵本來身份也是奴,現在不照樣是自己媳婦。
這女子讀書讀傻了,你看穎紗,越讀書腦子越是鬼,這才叫讀書人,端方心想。
第二天端方讓王長夜把持廉送到望野鎮,讓秋燕子派人送到楊左卿那里,好生養著。臨走持悌把余下的九兩多銀子全讓弟弟帶上。
一切都安頓妥當,匾牌掛上,《端方生藥鋪》正式開張。
開張前幾天,生意最冷淡,眾人卻一點都不閑,總有一些不妥的地方要處理。
端方幫著料理了幾天,穎紗也動手歸并著柜臺。
店里總算歸并的沒啥問題了,端方又讓劉樂抄了好多小抄,上面都是藥名,地址什么的,讓愣子帶著持悌或者說是持悌帶著愣子往四水城各藥店送。
生藥鋪,就是藥材的一級批發商。不做零賣,也沒有坐診醫師。主要客戶就是各個醫館藥鋪。有戲文說藥鋪掌柜還要上山采藥,那都是扯。藥有上百種,有山上的,有水里的,有地上的,有地下的。靠著一坐山上的藥去救人,哪里救的活。
做為批發商的‘端方生藥鋪’,有一個先天優勢,從妙爛藥場拉過來自產自銷,只賣自己有的。半個月之后,生意漸漸的好了起來。
有好事就有壞事,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四水城,最容易滋生地方惡勢力。
“老板,這薄荷多少錢一根。”天下壞人基本一副嘴臉。
“客官,我們是批發的。”劉樂笑臉上前。
“我知道,我就是想批發一根,多少錢。”惡人說。
“這一根沒辦法批發!”劉樂說。
“敢不賣?!”說完就要動手。
劉樂慌了,說:“賣!賣!你拿走就是了,一根不要錢!”
惡人笑了笑,說:“會辦事,得勒,兄弟們,搬走。”
說完身后四人一起上來,想搬成袋的薄荷。
愣子軍士出身,有些膽子,說:“等等!讓你拿一根,你怎么要全拿走?”
惡人看了看愣子,說:“一根不要錢,我一次拿一根,拿一千次,可不這么多就拿完了嗎!”
愣子說:“你是想搶啊,你給我放下。”
兩人你搶我奪,端方坐在屋里不說話。小丁要出去,端方馬上攔下,這丫頭要是出了這門,就要出人命了。
那幫人本就是存了訛人的心,又看這是一家新店,沒有怕的理由。為首的惡人見愣子倔強,伸手一巴掌打到愣子頭上,愣子被打也是放開手腳,將那人按翻在地,一頓重拳。可雙拳難敵四手,又被多人圍到中間,把愣子一頓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