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關公睜眼
“這么說,紫微星向南移動了?”,老皇帝端坐在龍椅上,沒穿道袍,而是久違的換上皇袍。
“回皇上,是”,頂替了老欽天監的年輕欽天監冒著汗回答道。
老皇帝摩梭著茶碗,“前幾天我那個弟弟,楚王歸天了,是嗎?”
“是,今天就是新楚王即位的日子”,旁邊一個文官看看老皇帝的臉色,繼續道:“按律,他該進京接受封賜。”
老皇帝微微搖頭,“讓陽翟的守將做好準備吧,定南侯這老東西是要反了。”
“楊文,差撥北軍南下,告訴陶林,六十日內拿下揚州城,定南侯的位置就是他的”,老皇帝站起身來,黃袍上的大龍抖動,“再跟朕的這幫好臣子們征征稅,就算作他們通楚的罰錢吧。”
“可是陛下”,新上任的欽天監咬咬牙說道:“紫微星........”
“朕在位也有三十余年了吧?”,老皇帝突然問道。
“陛下天表神武,行授尊號已有三十六年”,被稱作楊文的官吏答道。
“朕在還沒有做皇帝的時候,就開始求煉丹訪仙,悟道求真,算起來,至今也有四十年了”,老皇帝負手向外走去,“可你們還不是在暗地里笑話朕,笑話朕做著春秋大夢?”
“陛下,微臣不敢”,楊文和欽天監對視了一眼,跟在他的后邊,“恕臣愚鈍,還請圣上明視”
“丹藥是假,長生是假,仙人是假”,老皇帝大笑著走出宮殿,“星象便是真?我聽工部侍郎說,這些星辰也只不過是有規律的一些玩意兒罷了,是不是啊?”
陽光照在他的龍袍上,九爪的大龍熠熠生輝。
“許多人以為朕老了,糊涂了”,老皇帝年近六十,中氣依然很足,“可他們忘了,朕二十一歲即位,可不是太平君王。”
“是朕!是朕,東征西討,制衡朝堂,是朕打垮了戎狄了,打服了那些猾驍的蠻子,這才有了三十年的太平光景!”,老皇帝深出一口氣,“朕是天子,奉天成命,朕在這里”
他抬頭看向天空,“天命就在這里!也只能在這里!”
于此同時,千里之外的揚州城,周況也在抬頭看天。
天色有些暗淡,浠瀝瀝的下著雨。
“紫薇歸位,天命在我”,他微笑著穿上王袍。
說是王袍,實則早已逾制。
區別只在,皇袍上繡的是九爪黃龍,而周況將藩王的五爪龍也改作九爪,只不過是黑色而已。
王輦緩緩開出街頭。
合閉的宮門地下。
一具即便干癟也比常人高大許多的尸體,跌坐在地,昂著腦袋,黑黢黢的眼眶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他的身后是更多干枯的尸體,他們匍匐著身子便讓這本就高大的尸體顯得更為高大。
山間小寺唯一的菩薩像,低垂著眼眉。
香已經燒盡了,蒲團上也落了灰塵。
雨水順著縫隙滴落,又順著菩薩的臉龐滑下。
“滴答”
“滴答”
一滴雨水從李虞的鼻尖滑落。
楚王的大輦緩緩而去,按照慣例,他在即位這一天,還要去城外占地廣袤的王陵拜祭歷代楚王。
大輦旁還有一個小些的鳳輦。
絕代的佳人摘下了面紗,與小楚王一起接受著百姓歡呼。
郎才女貌,憑的般配。
李虞聽著不遠處如山呼海嘯般的祝賀聲,任由雨水拍打著臉龐。
他驀地想起鑒空和尚在留給他的信里寫道的藏刀養刀之法。
無根之水正合有名之火。
申時二刻。
楚王的大輦和隨從隊伍出了揚州城,向著王陵駛去。
十六匹大馬拉著輦,行程不慢。
“喂,我聽說燕馬性子最烈,你行不行啊?”,李虞看著客棧里躁動不已的高頭白馬,一腳把食盆踢翻,“別吃豆子了,除了我,誰還配騎你?”
“誒誒!站住!”,飛廉司的衛士發現了李虞,趕了過來。
李虞一動不動的看著白馬燥戾的眼睛。
大馬打著響鼻。
衛士已到近前。
白色大馬突然揚起雙蹄,“希律律”一聲踏破了馬廄的木門。
它抖擻馬鬃,雨水成片的落下,而后狠狠的朝著李虞打了個響鼻。
李虞不再言語,翻身上馬,在護衛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沖入雨幕。
楚王的大輦在關帝廟前停留了一會兒,繼續向前。
李虞追著高高豎起的王旗,大馬越跑越快。
它是最烈的戰馬,是真正的千里駒,白馬長槍突重圍,它與那些名馬的差別只在一個配得上它的,真正的豪杰。
現在它有了。
所以它驍騰橫行,逐日追風。
雨水落下,放在帝廟之前的沉重關刀更顯寒光。
關帝磨刀雨!
刀既磨好,便要飲血!
李虞縱馬馳過,不管周圍的戲班和祈福的百姓。
他高聲道:“關帝在上,我曾上香一株,不求個人禍福,不管蒼生何如,只借刀一用,要效帝君前事!”
轉瞬間大雨傾盆。
偃月大刀驀地爆發出一陣鳴響。
“帝君發怒了!”,周圍的百姓匍匐著倒下,瑟瑟發抖。
李虞不管什么發不發怒,下馬三拜,猛地將長刀抽出。
嗡鳴的長刀在他手中安靜下來。
他上馬提刀,雷電交掣,照亮了一雙怒目。
他頭上戴著大和尚曾經的頭箍,那時候他不是鑒空,是牟大洪。
今天,李虞要做的,便是牟大洪們要做的事。
戰馬嘶鳴,他繞路沖向王輦之前。
這時候,關廟里的小廝跌跌撞撞的跑到廟祝眼前。
“關老爺,關老爺睜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