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您有沒有聽到關于尾張的大傻瓜織田信長的新傳聞？”
太原雪齋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將一杯綠茶放到今川義元的身前。
義元接過茶，開始為自己的失禮感到懊悔。
他捧起茶杯，開始慢慢品味茶葉的苦澀與回甘。
喝下一杯之后，他的心馬上又躁動起來，因為信長做出的罪行實在是讓他心中難平。
“老師，我最近收到別人送來的一個柿蒂茶碗。它雖然獨具雅趣但是卻和我的茶器收藏格格不入，不如我將它轉送給您吧。”
太原雪齋是東瀛天下少有的奇才。
他是今川家重臣庵原左衛門尉之子，在年幼時，就被父親送入寺廟中學習佛法。
因為師從于京都名僧，見多識廣，他逐漸展現出自己的才干。
漢學、茶道、詩歌、佛法，雪齋和尚無一不精。于軍法一道，他更是天賦異稟，遠勝過其他人。
在今川義元只是芳菊丸時，太原雪齋便開始悉心教導于他。
等到芳菊丸長大成人，改叫栴岳承芳之后，太原雪齋又在其母親壽桂尼的懇請下，出山輔佐栴岳承芳。
在爭奪今川家家督的過程中，太原雪齋和壽桂尼發揮外交手腕，將朝比萘、瀨名、關口等重臣收入麾下。
由此，栴岳承芳一派的實力遠勝于競爭者玄廣惠探，奠定了花倉之亂的勝局。
可以說，沒有雪齋禪師，就不會有如今的今川義元。
然而，這樣一位重要人物，卻只是居住于樸素到有些簡陋的方丈室中。
身穿緇衣的雪齋禪師瞇眼看著今川義元，臉上沒有絲毫溫和的表情，這讓今川義元心中有些不安。
“你有心了。”
聞言，今川義元稍稍松了口氣。
高麗茶碗是朝鮮半島各地的爐窯作為日常生活用品而燒制的器具。
因為沒有一點獨特工法，所以外表樸素而不做作。
柿蒂茶碗是其中的佼佼者。
因為茶碗的釉層上多含鐵粉，茶碗整體呈現土色。
假如將茶碗倒放過來，看上去就像是干枯的柿子梗蒂。
東瀛茶道高人講究侘寂風情，越是樸素安靜，就越是受到他們的喜歡。
今川義元趁機問道：“您知道，織田信長做下了什么樣的罪行嗎？”
太原雪齋不答反問：“如何駕馭一只雷象？”
自從拜師之后，雪齋和尚就開始讓義元觀想一頭長有六根銳利巨牙的大象。
這個問題今川義元從小就開始回答，當然知道正確答案。
“成為高貴的人，雷象自然就會服從。”
“雷象會主動向人發起攻擊嗎？”
“不會。”
今川義元與織田信長不同，他對于自己的老師十分尊重。
一旦開始問答，今川義元就會表現出自己數十年的修養。
即便是事情再急迫，他也能將它放到一邊。
“雷象是佛祖的仆從，不會襲擊任何人。”
“雷象如何攘除妖邪？”
“用從天而降的浩蕩雷霆，瞬間消除一切不凈。”
“你是要成為雷象的人，不能像豺狼一樣，去撕咬敵人的幼崽。”
今川義元立刻便反應過來，老師太原雪齋不僅知道織田信長搶劫公家與寺社，還知道自己秘密派遣殺手前往刺殺的事情。
為了能夠成為高貴的人，芳菊丸從小便跟隨太原雪齋前往京都拜訪貴族群體及寺廟宗社。
繼任家督之后，今川義元還會穿直衣、戴立烏帽子、涂黑齒、描蟬眉、抹脂粉、召開詩會。
當今川義元休息時，會有四五個妙齡少女在他的左右服侍，每個人的手里都拿著一種香囊。
與公家交好的今川義元看到尾張發生了搶劫財產的暴行，立刻就怒不可遏。
他這次離開奢華的駿府城，來到臨濟寺，并不是為了挑選孌童，而是勸老師同意自己出兵征討尾張。
“織田信長并不是老虎的幼崽，他是正在壯大的妖魔。”
“那你派出的忍者，有沒有雷霆一樣的力量呢？”
“有。”今川義元對于忍者的實力十分自信，因為忍者同樣是頭上長角的妖怪。
“那就好。”
雪齋禪師提醒道：“這次可以例外，但是你以后要記住，雷象發動，聲勢必須要浩大，以顯我佛的威嚴。”
“聲勢浩大…”今川義元略作思索，隨即微笑道，“我們何時舉兵攻往三河？”
“松平氏連自己的家臣都難以控制，居然會發生人質在半路上被人劫走的事情。我們正好用一場暴風雨一樣的襲擊，將三河盡數控制。”
“不急，我還在等待時機。”
……
“所以說，我在秀龍的眼中，連那個織田信長都不如。”
直接稱呼自己的父親道三大人為秀龍，可見齋藤義龍對他的怨念之深。
作為梟雄的齋藤道三沒有殺死可能存在的隱患，將土岐家的孩子當成兒子撫養成人，還為他起了義龍這個名字，足以證明道三對他的疼愛。
可惜的是，齋藤義龍并不能了解這種隱晦的感情。
尾張與美濃交好不過一年，此前雙方一直處于戰斗之中。
對待敵人，無所不用其極。
信秀和平手政秀為了不讓美濃成為尾張的大威脅，派人將齋藤道三篡奪美濃的事跡到處宣揚，給父子二人埋下了不合的種子。
在美濃的內應助力下，齋藤義龍終究是將道三當成了自己的殺父仇人。
只要道三一死，他立刻就會改姓土岐，恢復顯姓土岐氏的榮光。
義龍身高六尺五寸，是一位膂力過人的強大武士，他發起脾氣來，也不會有人敢于上前阻止。
“正是因為秀龍也是一個叛逆之人，所以他才能和信長那個傻瓜惺惺相惜。”
“該死的賤民爬到了一國領主的位置上，狂亂的惡童奪走他人的財富，世道為什么會變成這種樣子？”
他一直在敘說著對信長和道三的厭惡，直到另一個人出現。
“怎么樣，有機會嗎？”義龍問道。
在亂世中，只有掌握了強大的力量才有資格將乾坤反正。
天御鳥就是義龍一直想要獲得的力量，它被視為暴虐雷神的使者，是可以操控雷電的守護靈。
“不行，它與你的相性不合。你太過暴躁嗜殺，無法成為它的宿主。如果是從小開始培養的話，或許還有那么一點可能，現在……”
這一現實更加深了義龍對于道三的怨念，無力向道三索債的他決定將怒火轉向另一個仇敵。
“那能不能請你們幫我殺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