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長公子，您真的要穿這件衣服去覲見平手大人嗎？”
戶田康光和戶田堯光父子兩人訕笑著侍立在顧桓兩旁，看上去就像兩個伺候顧桓穿衣的仆人。
事實也是如此。
“嗯。有什么問題嗎？”顧桓轉了個圈，對歸蝶的女工表示十分滿意。
當然，也有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缺點。
比如說，這件衣服實在是太小了，小到顧桓沒辦法正常穿下去，只能敞著胸膛。
可能是因為歸蝶對自己的身材完全沒有了解的緣故吧。
如果可以的話，顧桓想要讓歸蝶確認尺寸之后，再做一件新的。
【尾張的大傻瓜果然名不虛傳！居然要穿著女裝去見自己的老師！】
戶田康光暗自苦笑，忍不住回憶起昨天晚上初見時的場景：
那時候戶田康光已然認命，卻沒有等到大刀揮動。
他睜開眼，隱約看見那“尸骸武者首領”模樣：腳蹬草鞋，下身穿西洋戰(zhàn)甲。上衣是東瀛裝扮，卻半挎著，敞著懷，且露出一個肩膀來。背后系有一頂來自西洋的帽子。
戶田康光后來才知道，這帽子來自弗朗基，是火槍手達達尼奧同款。
“我問，你答。如果膽敢撒謊，腦袋搬家。”
為首者說完，便將大太刀架在了戶田康光的脖子上。
聽到聲音，又感受到脖子上的冰涼之后，戶田康光反倒是不再害怕了。
他揉揉眼睛，擦掉與兒女生離死別時流出的淚水。
抬頭再看，哪里是什么尸骸武者，分明是個年輕的傾奇者。
在東瀛，傾奇者意指穿著、行為、言語、性情奇怪的人，也指經常做出不同于常人的奇怪舉動的人。
于是乎，戶田康光和傾奇者顧桓便一問一答，交談起來。
“干什么的？”
【不能說盜賊團，會被黑吃黑。不能說行商，會被劫財害命。對面不知道是不是尾張的人，也不能搬出松平氏…】
“我是護送來女兒改嫁的，她的丈夫對她非常冷漠，結婚兩年都沒有和她圓房。明明她那么漂亮，而且賢惠溫柔。”
【女兒，對不起了！松平氏少主絕對不能有事！希望他們能夠看在你的份上，放過我們。】
“死的是什么人？”
【隱去松平廣忠的名字就行。】
“她丈夫身邊的人。我的女兒雖然是后娶的妻子，但是她對于孩子卻視如己出。如今要改嫁，就把四歲大的孩子也帶了過來。她的丈夫派人阻攔，被我們殺了。”
戶田老賊說話半真半假，刻意隱去了關于松平氏的信息。
不過顧桓的本意就是通過引導，聽到這些人的心聲，所以他得到的都是正確的答案。
盤問許久，顧桓終于停止了提問。
戶田康光極盡討好地笑道：“大人，請問我們可以走了嗎？”
“嗯，把竹千代帶上，跟我回熱田神宮。”顧桓收刀入鞘，冷漠道：“戶田大人剛才一共說了四十幾句謊話，所以你們這里每個人都欠我織田信長三條命。”
“在我同意放過你們之前，你們需要給我做仆人。”
【讓他盡管去出丑好了！】
戶田堯光無視父親勸阻的眼神，放下尊嚴，開始履行仆人的本分。
他勇敢地建議道：“紅色看起來有些張揚，不如換成別的顏色？”
顧桓想也不想：“不換！”
因為是歸蝶親手做的，今天要和歸蝶見面，所以不能換。
戶田堯光強笑道：“肩膀上紋的蝴蝶圖案，好像不是織田家的家紋吧？這怕是有些不合體統(tǒng)。”
勝幡織田氏只是強力的軍閥，而并非高貴的名門。
嚴格點說，勝幡織田氏在織田家里，都屬于旁系的旁系。
尾張地帶真正的名門，是任職“尾張守護”的斯波氏。
勝幡織田氏的家紋，是織田信秀向斯波氏求取的一朵五瓣櫻花。
如果織田信長要往衣服上繡圖樣，應該是織田櫻花紋才對。
顧桓指著肩膀上那只漂亮的金線蝴蝶，笑言道：“這是歸蝶的守護靈，穿上這件衣服，就代表著歸蝶和我在一起。”
雖然這衣服似乎是女裝，但放在信長少爺身上，反倒極為合適。
減損了他一些粗放豪氣，增添一絲文弱感，讓他看起來很像是儒冠文人。
最重要的是，信長少主對衣服百般認可。戶田堯光自然也就不敢再勸，退到一旁。
顧桓見他們不再說話，便開始布置任務。
“還記得見了織田信秀之后應該怎么說嗎？”
雖然只相處了一日，但是戶田康光對于顧桓直呼姓名的無禮行為已經見怪不怪。
他恭敬地回復道：“戶田氏誠心投靠織田家。我希望能夠用松平廣忠的嫡長子來換取賞賜。”
“沒錯。而且只要銅錢。”
顧桓提醒道：“如果織田信秀出一千貫，你我一人一半，各拿五百貫。如果織田信秀出一千五百貫，我拿一千兩百貫，你們拿三百貫。如果他出兩千貫以上，那我就要拿走全部。”
【真是奇怪的要求，果然傾奇者的想法就是與眾不同。】
戶田康光一頭霧水，顧桓卻知道自己到底打了些什么算盤。
首先是為公。
顧桓覺得戶田氏是可以利用的，是有用的潛在盟友，所以他沒有殺掉戶田一族，直接搶走竹千代。
因為這個未來的盟友私下里聯(lián)系的是織田信行，而非織田信秀，證明他們也并非完全可靠。
所以需要織田信秀來給他們點甜頭，讓他們死心塌地。
之所以會有什么一千貫一千五百貫這種說法，完全是出于顧桓對織田信秀的了解。
如果尾張之虎覺得這錢花得值，揮霍起來一樣像個傻瓜。
顧桓可不想花太多冤枉錢。
其次是為私。
只需要對兩位禮儀老師說，這是事關我能否繼承家督的大事，他們就會放松對自己的管控。
通報一天，開會一天，這就讓他騙出兩天。
他要利用這兩天時間，完成自己連夜制定的相親作戰(zhàn)計劃，刷一波歸蝶的好感度。
到了那古野城，顧桓會對平手政秀說，戶田家派使者與我聯(lián)絡，意圖獻上松平廣忠之子。
平手政秀等人自然會去思慮利弊長遠。
幾天后，顧桓會把戶田家的人帶到古渡城，假裝是戶田氏主動來投。
而顧桓憑白放棄了截獲質子這樁大功勞，也要為自己撈一點補償。
在他看來，五百貫就比較合理。
“我先去為你們通報一聲，等我回來之后，咱們再一起去古渡城。”
顧桓說完，就出門上馬，朝著那古野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