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泠冷著嗓音笑出聲來，似乎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既然你只認另一位母親，那我倒想問問你她是怎么教你的？

　　“教我？”姜以牧被問的有些愣住，他道：“自然是對我很好！我是侯府嫡子，又是獨子，是要繼承父親爵位的人！我無需像那些窮酸書生那樣寒窗苦讀，也無需像無名士卒那般在沙場賣命，將來也自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在等著我！”

　　姜泠袖中雙拳攥緊，斂眸凝視，好一個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她按下心中怒火，又問道：“她還教你什么？”

　　還沒等姜以牧回答，王氏便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她捏著帕子擺出一副笑容走到姜泠身旁打量了一番，裝模作樣道：“哎喲，怪不得剛剛我第一眼看見姑娘你就覺得親近，原來是阿泠啊，姐姐離世的時候以牧才四歲，你離府的時候以牧才五歲，不記得你們也是情有可原，你別為難他了。”

　　“為難？”姜泠扭頭盯著王氏：“提醒他還有個親生母親這叫為難他？”

　　聽見“阿泠”這個小名，姜以牧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無所謂問道：“你就是我那克財克福克運的病秧子長姐？”

　　頓時人群炸開，對著姜泠指指點點。

　　沈辭舟站在人群中挑眉抬頭，頗感興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這可比射箭圍獵有趣多了。

　　忽然，一聲巴掌聲響起。

　　姜以牧被打的臉歪到一旁，他捂著自己的右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罪魁禍首姜泠。

　　“這一巴掌是我替母親教訓你的！”

　　話剛落地，又是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姜以牧兩邊臉都印上了指印，他捂著自己兩邊臉頰，怒不可遏。

　　“這一巴掌是我作為長姐教訓你的！”

　　姜泠語氣如寒霜覆葉，整個人清冷絕塵。

　　眼中是恨鐵不成鋼的怒意。

　　王氏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整個人往后踉蹌了一步，幸而姜箐在后方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阿泠你……”王氏假惺惺地裝作傷心之狀，指著姜泠的右手不斷發顫：“以牧他才多大，你何必對他發這么大的脾氣！”

　　姜箐也在一旁幫腔作勢：“是啊長姐，這么多年，我和以牧今日能在獵場看見你原本是高高興興的事，咱們有什么事情不能私下里說嗎？你這樣讓三弟情何以堪啊。”

　　邊說邊從懷中抽出一面繡著杜鵑花的帕子，走到姜以牧身旁替他擦臉。

　　姜以牧對著姜箐委屈呢喃道：“姐姐，好疼……”

　　姜箐揉了揉他臉蛋：“姐姐擦擦就不疼了啊。”

　　姜泠見狀只覺太陽穴隱隱作痛，也許原身的記憶中王氏只是一個有些刻薄的繼母，但她作為宿主卻知悉當年所有事情的真相。

　　王氏是定遠侯除大夫人以外唯一的一個侍妾，酒后失態不慎與她發生關系才有了姜箐，奈何王氏身份雖卑卻心比天高，一心只想著給定遠侯生出長子而轉正，可定遠侯與大夫人恩愛異常，大夫人誕下嫡子姜以牧后便心生歹心，竟在大夫人作畫的墨里摻上毒粉，從而使得大夫人身子一天比一天虛弱，從而病逝。

　　大夫人逝世后一年，她便花重金買通了普興寺的高僧，指使他指出姜泠是一個克氣運的命，從而借口將其趕出家門。

　　雖然一切得逞之后王氏被扶正，但這么多年她一直無子，于是只能將姜以牧養在身邊作為依靠，并故意嬌縱放任他，向他灌輸三觀不正的思想，養成他跋扈頑劣的性子。

　　下的一手好棋，只可惜接下來要滿盤皆輸了。

　　抬頭望了一眼“認賊作母”的姜以牧，姜泠又低下頭自顧自玩著手上的鐲子，語氣不冷不熱：“若不是你對她而言還有利用價值，只怕比起母親與我，你的下場更慘。”

　　王氏聞言叫冤道：“阿泠，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也是實實在在為你們姐弟二人著想的，怎么到你嘴里，我就變成十惡不赦的壞人了呢？”

　　一口一個“阿泠”，只讓人覺得惡心。

　　姜箐在一旁拍著王氏的后背替她順氣：“母親，你也別怪姐姐說話這么狠毒，她自幼不長在侯府，自然不知道您的辛苦。”

　　王氏握住了姜箐的手，在眾人眼光下扮演著一個持家有方的母親角色。

　　姜以牧看著眼前這個所謂的長姐，只見她著一身碧色道袍，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縱然此刻陽光溫暖，但她的眉目卻如臘月寒冬般凜冽。

　　他攥了攥身下的衣袍，開始回想自姜泠離府后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王氏將他養在自己身邊，如同對待親生兒子一般整日好吃好喝供著自己，就算自己整天游手好閑一事無成，她也依然稱贊聲不絕于耳。

　　“咱們以牧將來就是這府里的主人，要什么有什么，何苦要學那些小門小戶讀那些混賬書？”

　　這是她對自己說的最多的話。

　　當自己偷偷溜出府與其他王孫公子喝酒玩樂之時，她卻將侯府東南角后門的鑰匙交給了自己，還說這是廣交朋友。

　　當自己因為府里下人的一點小疏忽而大發雷霆時，她卻告訴自己下人們原本就是供主子打罵取樂的。

　　當自己因為不愿念書而逃課甚至故意戲弄夫子之時，她卻從府外找來了個筆跡模仿高手替自己寫文章。

　　……

　　如此種種，數不勝數。

　　見姜以牧站在原地默不作聲，姜泠又扔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吧”便繞過人群走到一旁休息去了。

　　徐氏身后的婆子知道徐氏心中喜愛姜泠，便借機道：“怪不得我看這女道長氣質不凡，原來是定遠侯府的嫡長女。”

　　徐氏笑著贊許點頭，又嘆出一口氣：“二郎剛剛替顧家二姑娘出頭，想必是看上顧二姑娘了，我本來打算順了他的意上廣平侯府求親了，不過現在看來姜姑娘似乎更合適，看來以后少不了要苦口婆心勸二郎回心轉意了。”

　　那婆子連連點頭：“不愧是大夫人，將咱們二公子的心里拿捏地這么準，夫人放心，二公子還年輕，可能只是一時對顧二姑娘有好感，咱們想辦法將姜道長扣在府上小住，這一來二往兩人不就看對眼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