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兵催動兵馬,三百騎席卷而來的時候,煙塵滾滾,好一派不可阻擋的氣勢,盡管這樣的沖勢對武裝農夫和長槍兵來說毫無壓力,但對于那些剛剛加入進來的新兵,則足以讓他們心跳加速,拼命的想要捏住長槍,但還是止不住的發起抖來。
“堅持住,堅持住!”趙二不停的念叨著,他是剛從珠山寨投過來的一名新兵,雖然作為明軍的時候,也有過幾場戰斗,但面對騎兵沖陣的時候,心中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看著身邊那些一身鎧甲,手持長槍的人,就是忍不住一陣佩服。
這些家伙真是好漢子,面對騎兵沖陣,連眼皮兒也不眨上一下。不過想到他們是員外帶領的隊伍,也就是釋然了,員外不也站在陣勢的正中央,一動也不動的堅持著嗎。
想到這里,他把手中的長槍揣得更加的緊,眼睛死死的瞪著朝自己沖來的那名騎兵,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把他挑下來。
就在這時,他看見那名騎兵把三眼銃舉了起來,平直的對準他,黑洞洞的槍口,時刻都會噴射出死亡的彈丸。原本還努力著要堅持的心,頓時三魂去了兩魂,頭腦中陷入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過,槍聲很快驚醒了他,但槍聲卻不是來自于那名騎兵,而是身后的步卒,他們把火槍伸向空隙之處,一陣排槍過去,立刻就撂倒了十幾名騎兵。
在這種情況下落馬,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盡管有些人并沒有中彈,只是馬匹受傷狂躁,被扔下馬來,但這并不能證明他們有多么的幸運,只見身后根本沒可能轉向的騎兵猛然撞上他們的身子,再度噴吐著鮮血滾在地上,然后是無數的馬蹄踩過。
趙二看得心驚肉跳,努力的舔著干渴的嘴唇,像所有長槍兵一樣,緊緊的圍成一個刺猬陣,同時不停的念叨著,員外還在這里,員外就在我的身后。
人類一種樸實的情感支撐著他,因為擁有主心骨而不至于精神崩潰,努力的平舉著長槍,準備同騎兵的沖陣對撞到一起去。
此刻,就算是圍在最中心的孫永金何嘗不是繃緊了神經,不久前還是一個大學生的他,何時見過騎兵的沖陣,又如何能夠想象得到騎兵的沖陣居然有著這樣的氣勢,仿佛之間就覺得不可抵擋,身子本能的就想往后退去,只是看到那一個個開始集結的方陣,看到站在他身邊的那些將士,他們有的是克隆人,程式般的執行著他們的最高使命,他們也有著普通人,那些人同樣恐懼著騎兵的沖陣,可他們依然在苦苦堅持著。
今天,他把這些人帶上了戰場,他又如何能夠能夠拋棄他們呢,孫永金不停的念叨著,同樣在苦苦的支撐,沒有被本能所驅動,轉身逃去。
孫七正在集結著各個小型方陣,拼命的向孫永金所在的方向去靠攏,如果是以前是出生以來的使命迫使他聽從孫永金的命令,那么此刻,他則是由衷的想要救那個人,突然間就覺得那個人絕對不能死。
不為別的,就為他不肯拋棄眼前的這些人。
同時,心中更是不停的說著,人太少了,人太少了。
是的,面對三百騎兵的沖陣,孫永金所在的地方,人實在太少了,何況其中還有不少的普通人,他們的意志遠遠沒有克隆人堅強,隨時都有可能轉身逃跑,那時的孫永金就太危險了,特別是騎兵若是拼了性命的想要殺了他的時候。
于是,他再也顧不得許多,大聲的叫嚷著,“全速前進,全速前進,不必在乎陣型了。”
克隆人們堅定的執行了他的命令,撒開了腳丫子的向前奔跑,此時,他們完全違背了程式的要求,再也沒有什么陣型,只是拼命的奔跑著,想用兩條腿同四條腿去競賽速度。
看到周圍的方陣拼命的向這邊靠攏,看到一個較大的方陣打散陣型,不顧一切的朝著這邊沖殺過來,馬玉和那名騎兵的指揮者越發的堅信,那個小小的方陣里,一定有著這支軍隊的主帥。
于是越發堅定的要往這邊殺過來,無論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在火槍的交織聲中,長槍兵和騎兵對撞在一起,頓時金石相交,不少的騎兵被長槍叉成了肉串,但也有更多的步卒承受不住騎兵的沖擊力,被撞飛了一片,這種成集團的騎兵沖鋒,他的威力遠遠不是剛才那些散亂的騰越城騎兵能相比的,何況當時孫永金一方有著更為嚴整的陣勢。
于是,本來看起來還有點模樣的陣型,瞬間就被沖得七零八落。
馬玉提起手中的三眼銃,直接朝著一名長槍兵的腦袋瓜子上拍去,那名長槍兵還未能抽出他插入另一名騎兵的長槍,就聽得一聲悶響,栽倒在地上,鮮血不停的從他的頭盔處涌了出來。
不能不說,在這種駭人的騎兵沖擊中,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應當是孫永金一方的潰散,但無論是馬玉還是那名清兵的騎兵指揮,都沒有看到他們所期望的事情。
那些受到沖擊不大的火槍手們端著刺刀就是朝著他們身上亂捅,馬玉居高臨下,不停的用三眼銃拍向他們的腦袋瓜子,就像是砸碎一個個西瓜一樣,但就算這樣,那些連盔甲都沒有的火槍手依然前仆后繼的朝這邊涌過來,死死的要把前進的路堵住。
馬玉不知道自己身上受了多少傷,只是盡力的避開了要害,眼看著就要殺透整個陣列,而且憑著他的直覺,他也感受到了孫永金的所在。他相信,那個被一大群火槍手簇擁著的人就是這支軍隊的主帥,他拼命的向那邊殺了過去,盡管身邊不斷的傳來同伴倒下的聲音,已經沒有多少人能夠掩護他,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朝那邊殺了過去,眼中充滿的都是渴望,心中更是在吶喊著,“局勢,就讓我來挽救吧!”
當他再度用三眼銃拍死了一名火槍手后,他離那個人只有一步之遙,但恰恰就是這一刻,槍聲響起,胸前冒出一團硝煙,那個家伙硬是頂著他的胸膛,狠狠的開了一槍。
此刻,他再也支撐不住,努力的想要把三眼銃朝著那個家伙的腦袋上拍過去,但手上卻是越發的無力,終究沒能再揮動沾染了無數人鮮血和腦漿的三眼銃。
孫永金驚魂未定的看著眼前的清兵慢慢的倒下,第一次覺得死亡離自己這么近,在陣形被沖散的那一刻,他就被武裝農夫們簇擁著擠到了陣線的最后面,但這樣還是差點被那些騎兵殺了個穿透。
不過看到孫七帶領的人越來越近,他知道自己這次算是逃出了生天。
騎兵依然在不停的砍殺著,他們的人越來越少,而身邊的那些步卒冒著極大的傷亡也不肯退卻,更不要說潰敗了。增援過來的步卒正在源源不斷的投入戰場,為他們補充著新鮮的血液,但真正讓人絕望的是孫七帶過來的那一群人,一旦他們投入戰斗,所有的騎兵都不要想逃出去,于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他們的指揮者。
清軍騎兵的指揮又何嘗看不出這樣的局面,不過他更知道,失去機動性的騎兵,現在就算想逃,又能逃得出去多少。那些武裝農夫表現出來的戰斗力,讓他越發的堅定了要擊殺他們主帥的意愿,如果在這里拼光,未必沒有擊殺他的可能,甚至于有可能最終讓這支軍隊崩潰,但他終究只是指揮一小隊的騎兵小軍官,實在沒有必要為此而喪生。
看著逐漸逼近的孫七一群人,求生的欲望最終戰勝了一切,呼嘯了一聲,招呼著部下撤退。
孫永金如何會讓他們如愿,雖然只有區區三百騎,但卻是這場戰斗給予他傷害最大的一群人,只見他狠狠的說道,“纏住他們,等其他的部隊匯合過來,絕不能放跑一個。”
在刺刀們瘋狂的朝那些騎兵招呼的時候,由于撤退的命令,讓那些騎兵斗志一下子就垮了下來,拼命的想奪路而逃,不過這讓他們的傷亡變得更加大,失去機動力的他們,在戰場上并不比一把刺刀厲害多少。
不斷的有人從馬上倒下來,然后就是蜂擁而上的刺刀和長槍,眼見著騎在馬上的人越來越少,而孫七也帶著人正式投入了戰斗,雖然是在馬下格斗,但那些人就算居高臨下,面對他高超的劍術也是毫無優勢,何況身邊不時就會有刺刀或是長槍從旁邊捅過來。
最終,三百名騎兵進行沖陣,雖然成功的沖散了對方的陣形,但卻沒有撼動對方的斗志,陷入近身肉搏的泥潭之中,然后被源源奔赴過來的援兵一舉殲滅,僅十余騎逃脫。
那名騎兵的指揮者在奔逃的路上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只覺得一片凄慘。因為他高超的武藝和身邊親兵的護衛,總算是逃了出來,但他的軍隊算是徹底的毀了,那些源源不斷沖過去的步卒們早就殺紅了眼,如何肯讓他們投降,而且那些騎兵也不敢投降。
孫永金一直沒有下達接受投降的命令,只是靜靜的在那里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