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睡在搖籃里,身體隨著緩緩晃動,海水的聲音就在耳邊。我睜開眼,頭昏沉沉的,四周很黑,只有頭頂上方的一小扇格子窗,月光清冷冷攀著。
在船上。憑借身體感知的恢復,我判斷。因為幾乎會忽略輕微的晃動,這應該是條很大的海輪。當目力也迅速適應,我看到牢房式的艙室里還躺著一個人。我試著起身,不知他們給我打了什么,四肢乏力,身體又酸又沉。費了點力氣,我站起來走向那個人。他合撲在地上,后腦勺對著我。
“喂?!蔽蚁却蛘泻簟?p> 他沒應我,不知是昏了還是睡著了。
我蹲下身,推了推他,他也沒有動。于是,我把人翻過來,對著月光一看。臉色發(fā)白,眼圈青腫發(fā)黑,鼻梁破皮,嘴角淤血留痕,很明顯是被人暴打了一頓。娃娃臉狗狗眼,現(xiàn)在更像一條小小犬。
“平安!”我抓著他的肩猛搖,心一直往下沉。他不會,不會——“平安,你沒事吧?平安,平安,醒醒!”
“我死了,你會傷心嗎?”他睜開一只眼,呲著牙,“別搖了,骨頭都散了。”
“才不會。傷心的人應該是你自己,好死不如賴活著?!蔽覜]好氣。動不動就問這句話,聽到就心驚膽戰(zhàn)。
“有點道理。”他爬起身,動作很不利落,用到左臂時,悶哼了一聲。
“脫臼了?”我看他左臂使不上力。
“嗯。”他理所當然往我跟前一站,“麻煩你?!?p> 我跟李師父學過,但從沒實踐在真人身上。看平安雖然談笑風生,額間卻布著密密的汗,我只能咬牙硬上,雖然疼得他直罵我笨手笨腳,也好歹接上了。撕下一部分裙邊,將他的手臂綁定。
“幾個人把你打成這樣?”氣氛其實凝重,但我們都盡量保持輕松。
“七個八個吧?!彼麤]來得及數(shù),只記得一場混戰(zhàn)。
“才七個八個?”我不太相信這點人能把他怎么樣。
“七個八個都是比你厲害的高手。他們也沒討便宜,折手折腳有三四個,兩三個挨了刀。不過拿槍的人最大,我都束手就擒了,還被飽揍一頓。這江湖還有道義沒有?”他恨不得破口大罵?!澳阍趺幢慌獊淼??葉秋寒是花架子,看著結(jié)實,半點功夫沒有。我就不該放心他?!?p> “在我們吃飯的餐廳,上洗手間時,藍蒙挾持了我。葉秋寒被他爸帶走了?!蔽也唤橐馊~秋寒能不能打,但很介意單涼在這件事上的介入?!皢螞龊退{蒙合作了一次。”
“難怪我派了人跟著也沒用,因為是私人度假村,他們只能在外圍保護。”他也大意,以為有葉秋寒在身邊,又是單家的地方,“你未來公公也太狠了,反對也不用那么絕。”
“別扯遠了?!蔽覐臎]有考慮過嫁人的問題,而且葉秋寒是葉秋寒,單涼是單涼。“他們的目標是我,為什么要抓你?”
“怎么說我們也是拍檔。他要報復,就報復一雙?!彼敕笱苓^去。
“他們拿我要挾你了吧?”他明明也有槍,怎么會受制于人?
“瞞不過你?!彼麅芍谎劬Υ笮〔灰?,還能左眨右眨,“他們抓到你的時候,打電話通知了襲擊我的人,又轉(zhuǎn)達給我。”
“所以你就束手就擒?”我生氣,氣自己沒用,“你要是被抓,就更沒人能救我了。”
“我要是不被抓,你當時就沒命了?!彪娫捓锏乃{蒙說,如果他反抗,就會立刻殺了阿鴻。
“騙你,你也信?”我氣他死腦筋。
“對,騙我,我也要信?!彼麛蒯斀罔F得回答我?!傍P孤鴻,從你有這個名字開始,我的命就是你的。只為你生,只為你死?!?p> 我可以理解他的每個字,可串成句子,卻如此艱澀難懂。他的話里有很深的含義,他的神情十分堅毅,絕對是肺腑之言。我剛想細問,艙門開了。
“鳳孤鴻,出來?!币粋€女人的聲音。
“小心!”平安叮囑我。
那女人背著光嬌笑:“行了,你們很快會再見面的,不用難舍難分。”
我踏出船艙,一條窄窄的走廊,亮著明黃色的燈。那女子嬌艷如花,一襲藍色晚裝,襯著細腰豐臀。她在前面走,也不怕我逃跑。上了電梯,她細細打量我。
“夢生找了五年的女人,你哪里特別?”她輕視了我。
“就像你說的,藍蒙找了五年,才找到的女人,還不特別?”我原話略改,送還給她。比什么,都不要跟我比嘴皮子。
她眸色一正,不敢再輕視。
出了電梯,跟她到走廊盡頭。她推開門,一間豪華客廳,有美女五六名?;ハ啻蜻^招呼后,我就成了重點觀察對象。我也觀察她們,看到莫紅鶯時,心里咯噔一下。所有女子衣服樣子雖然不同,但都是藍色晚裝,清一色高挑,身材絕妙。
“夢生呢?”領(lǐng)我的女子問。
“還在睡?!币粋€紅發(fā)女子回答。她冷若冰霜,倨傲十足,可能是這群女人的頭兒。
“怎么會?剛才他還打電話讓我把人帶來?!蔽仪邦^那位說。
“是嗎?八成又給那人妖纏上了?!贝蠼泐^一哼,其他人也是一副吃酸醋的樣子,莫紅鶯則冷著臉。
我心想,什么樣的男人都有人喜歡。人妖?藍蒙男女通吃?我有點受不了。
“夢生,依依又說人家是人妖,人家不依啦!”房門一開,飛出一只花蝴蝶,除了聲音些微粗,臉蛋那個叫美,身段那個叫好。
“依依,道歉。”話一出,森然氣息同來。藍蒙出現(xiàn),居然還帶了張彩瓷半臉面具。
他那張陰陽怪氣的臉有什么好遮的?我藐視他。
“sorry.”視線不拐,說英文,發(fā)弱音,道個鬼歉!
不知道是我小心眼,還是別人大方,居然雙方都接受,熄火了。我在心里唾棄著雙方的假惺惺。
“早安,我的小鳳兒?!彼哌^來,剛要往我的腰上摟。
“不想我讓吐你一身,就別過來。”惡心死我了。小鳳兒?我跺跺腳,卻甩不掉一身雞皮疙瘩。
“說什么呢你!”依依果然是后宮代表,就差大喝掌嘴。
“沒關(guān)系。你吐我一身,陪我洗干凈就行?!彼才緹o常,諷刺也當肉麻。說完,就把我摟住了。仗著身邊人多,我不能怎樣。
我光顧著作嘔了。這男人不正常!神經(jīng)病!
“夢生,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女人嗎?長得其丑無比,矮冬瓜一樣。”這種時候還能吃醋,花蝴蝶是也。
眾美人難得的目標一致,紛紛笑了起來。
想嗆回去,看到藍蒙面朝我,勾出看好戲的笑容,我偏偏忍了。
“我餓了,你不是請我吃早餐的話,麻煩送我下面去好了?!背燥柫?,才有力氣?!岸鄿蕚湟环?,我朋友也餓著呢!”事到如今,藍蒙應該不介意我的要求,說不定也沒多久好活了。
他笑得更歡,吩咐準備早餐,又讓所有人都出去。我看著花蝴蝶和依依氣憤的臉色,心想,不用亂吃醋,你們家那口子夢生對我恨之入骨著呢。
“很有趣吧!”他努努嘴,“男人女人會為了同一個男人互相攻擊,也會為了同一個男人聯(lián)合對外?!?p> “更有趣的是,他們的這個男人還樂在其中?!毕肫鹚哪?,就不明白了??〔蝗缛~秋寒,美不如滄海粟,哪里值得那群人死心塌地?
“這張小嘴呵!”他捏住我下巴,笑得明艷,“恨得我心癢難耐!”
這句話說完,他臉色一變,直盯著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