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丁瑩冷戰告一段落,為一個男人傷了朋友間的情誼,這是我最為不屑的,更何況八字還沒一撇的事。為了繼續痛快地活下去,我又給自己找了活兒。
每到周末,本地的學生部分會選擇回家,在父母的寵溺呵護中成長著的一代獨生子女,秦歆和李冰菲就是其中之一。他們的家庭條件大多物質豐盈,而我卻恰好相反,我需要的是盡早自食其力。
學生會自然是沒有白混,經一位學姐的介紹,周末的時間我成功地找到了一份兼職工作,位置不算太遠,就在離學校幾站路的商業街,那里是有名的電腦大世界,各種電腦相關的硬件軟件應有盡有。
周末是電腦大世界最繁忙的時節,從早到晚客戶絡繹不絕。我打工的東家是一位南方人,從早上九點接待的第一位顧客開始,一直到晚上六點打烊,我的工作主是負責打雜,出貨、開單、盤存,不用嘴力的活通通是我的。
最重要的銷售磨嘴皮的活兒還得我們老板親自出馬,他一口親昵帶著溫柔的尾音腔、滿眼的笑意,大多都能以最高效的時速成交,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讓我耳聞目睹了什么是銷售的基本手腕。
南方老板人挺爽快,干滿周末二天,收工當晚我就會得到一張“紅票”,日清日結,省去了許多的麻煩。
在這兒打零工,我還常可以碰到眼熟的人,又或許是別的學校的,多半是一群書生氣。談永彬就來過好幾次,常給我帶些水果和零食來。
我問他是怎么知道我在這兒的,他說學生會的事情哪有他打探不到的。我婉言謝絕他的好意,找了個影響學習的理由想打發了去,但他仍然還是每周必來,一定要幫我干點重活才肯離開。這樣一來,我的東家歡喜的很,嘴上常念叨他,讓他常來玩。
那天的午后,天氣有點悶,我正貓著腰、埋著頭清點鍵盤。突然,一雙白色高幫運動鞋移入我的眼簾,鞋邊白得一層不染。
“丫頭,你手上的鍵盤是什么牌子的?”
聽著有人叫我“丫頭”,感覺極其不順耳,所以待我直起背、抬起頭的時候動作稍微有些激動加過猛,那把高揚的馬尾在空中拋出個弧線,徑直向那個人的臉上掃了一下,他反映很快,白色運動鞋很快向后退了一步。
“丫頭,你搞什么?”
“小子,誰讓你靠我這么近的?”
“什么?有你這樣說話的嗎?”
“不好意思,鍵盤就在那兒,請隨便看!”
“你……你還想不想做生意了?拽得像個‘二五八萬’的!”
“你又在吵什么?”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扭過頭,和剛跨進門店的那個人面面相覷,此人正是戚寧晨。
“走、走、我們走,這都是些什么鬼地方?”他一邊說一邊拉著戚寧晨就往外走,戚寧晨反應很快,反手一拉,將正想往外走的那個人拽住,“這是你進的第幾家店了?你拍拍屁股就走人,剛剛那家我好不容易才和別人解釋清楚。”
“不是你推薦我才懶得來這兒。”
我杵在那兒,目瞪神呆地盯著他倆打嘴巴官司,戚寧晨回過頭,“不好意思,暎勤,你怎么在這兒?”
“原來你的相好就在這兒?”
“別胡說!”
我片刻才反應過來,忙答道:“來,打工,兼職,寧——戚寧晨,你怎么來這兒了?”
“費話,當然是來買東西的,難不成是來看你?”我就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沒這么容易渙然冰釋。
“又沒問你!”
“小蘇,有客啦?”我的老板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他笑容可掬地打量著眼前的客人,那種眼神就好似唐僧進了盤絲洞。他連忙拉開一張凳子,一邊招呼客人坐下,一邊去飲水機旁打水。
“你好,帥哥,我剛去辦了點事哈,招呼不周,不好意思了啦,有什么需要的,我來介紹了啦!來,來,請先喝杯水啦!”
“老板是嗎?來的正好,她……”那人剛想抬手指我,就只見他雙眉擰成一個結,臉上出現痛苦的神情,眼珠鼓得像要被剜出來,表情雖有些夸張,但那狠狠瞪向戚寧晨的眼神卻一點也不假。于此同時,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白色的運動鞋邊不知什么時候添了一道黑印,破壞了那完美無暇的純白,氣得直翻眼。戚寧晨忙接過話道:“老板,這個鍵盤不錯,多少錢?”
“這位帥哥真是有眼光啦,這款是老品牌啦,189元,信價比最高了啦。”
“那就這個吧,麻煩您包起來!”
“好啦,小蘇,快給這位帥哥裝起來了啦。”
要不是聽到老板的叫喚,我還愣在那兒。我把鍵盤裝好后遞給了戚寧晨,他向我點頭示謝,并說了兩個字,“拜拜!”
臨出門,那人還拽著戚寧晨的胳膊不放,反復強調了幾次,“晨晨,這可是你要買的,和我沒關系,我只是要你幫我參考,可沒叫你幫我付錢……“
“算我送你的,走吧!”
“這可是你說,不要后悔,不準告狀!”
“走不走,二哥?”
“走、走…....”
“二哥?”難不成他是戚寧晨的二哥?那個雨天的夜里,我在學校給他打電話的那個人就是他?
他的表情驚愕的有些夸張,繼續說:“算了,算了,看你難得主動叫一聲哥的份上,今天這事就原諒你了。那個,她是誰?你們是…...”
這究竟誰是哥哥誰才是弟弟?看著他倆漸漸遠去的身影,我不禁會心一笑,這兄弟倆還是蠻逗趣的。
當天打烊晚了半個鐘頭,我剛一踏出賣場大門,發現天色已經老黑,夏季還未臨近,那股子暗潮滾動的潮濕悶熱卻已明顯提前,伴著幾聲巨雷,雨點越打越大,人行道上積了很深的水,街道兩旁的梧桐樹在路燈的映射下搖曳著,我被這鬼天氣堵在了門口。
“蘇暎勤…….蘇暎勤….…”
循著聲,我四處張望,“這兒…….這兒…….”好不容易才發現一把傘在空中狂亂地揮舞,那正是談永彬手中舉著的一把傘,他腳下小心翼翼地淌著水,朝著賣場大門走過來。
“幸好沒走,雨這么大,淋濕了小心又感冒。”
“你們怎么都愛咒我?”
“還有誰這么說?”
“哦,沒有…….”
“剛六點不到天氣突然就不對勁了,我趕著出了校門。”他身上被雨水打濕了一片,隨手遞過一把折疊整齊的雨傘,“拿著,特意給你送來的。”
“謝謝,救命之恩來日定當涌泉相報。呵呵!”我雙手抱拳,身體前傾作揖,不知如何表達謝意時,女俠的裝扮最適合不過了。
正當我抬頭的須臾,感覺有道目光射過來,我側過頭尋著目光望去,竟發現戚寧晨正站在賣場側門前的玻璃屋檐下,他雙手叉在褲兜,一臉的冷峻。
“那擇日不如撞日,一起去吃晚飯,你應該也餓了,我請客!”
我猛得回過頭,雙手慌亂地搖擺,說道:“不,不,吃飯那也得是我請客,但是——但是今天不行,很抱歉,我有——有事,真有事,我要去——改天,改天我主動約你,好嗎?”
“約了人?”
“是,是啊,不好意思啊!”
“沒事,那你忙,我先回學校,還有些文稿沒有整理完…….”
“快回去吧,傘改天還你,謝謝啊!”
我撐開傘,目送著談永彬轉身,看他走遠,才長舒一口氣,等回頭再望向賣場側門時,那晶亮的玻璃屋檐下已空無一人。我趕忙跑過去,在那塊玻璃屋頂下方瘋狂地轉著圈,像熱鍋螞蟻一般焦急地尋找他的身影,我開始懷疑自己的高度近視什么時候成老花了。
“找我?”
戚寧晨有可能是看見了,很明顯是折返回來的,他站在雨中,頭發已經全濕。我跑到他跟前,把傘舉得老高,他身子立即躲開,冷道:“不用!”
“你怎么還沒走?”
他還是那個老毛病,半晌不出聲,我伸手拉他,想把他拉到玻璃屋檐下躲雨,他像個木頭人一般,不肯挪動。
“你這是怎么了?”
“男朋友?”他終于肯開口了,但一開口就讓人皺眉。
“如果站在一起說個話都算,那是不是也得算上你一個?”剛一說完我就有點后悔,感覺臉上一陣陣地發熱,見他低眉,臉色稍有些好轉,我才接著說:“今天謝謝你幫我解圍,要不,我請你吃晚飯吧,正好有事想找你聊。”
“肯德基!”
他還真是不客氣,一句客套話也沒有,一臉泥塑木雕似的表情,好像我欠了他似的,那個曾在冬天里堆城堡的大哥哥怎么就這么突然消失了呢?我嘆了口氣,“為什么不是麥當勞?”
“我只喝百事可樂!”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