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韓敬戍跟著宋齊一路隨行。
沿路,宋齊問韓敬戍道:“這位公子,還沒請教高姓大名?”
韓敬戍回答:“我姓王,這位是舍弟?!?p> “聽口音,二位王公子應該不是本地人氏吧?”宋齊問。
“沒錯,我們兄弟二人是秀州人氏,這次到錦陽是幫家父辦理些事情?!表n敬戍答。
宋齊“哦”了一聲,然后又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待到韓敬戍一一回答完畢后,太守府也要到了。
這位宋公子還真是迫不及待,一進太守府,便急切地帶領我們前往他的收藏室,連一點閑逛府邸的機會也不給我們。
來到宋齊的收藏室,我們推門而入,卻在開門的一瞬間,頓時讓我看傻了眼。
收藏室里陳列著許多珍貴的藏品,諸如瓷器花瓶、象牙屏風、青銅器大鼎、書法山水墨寶等各式各樣,各朝各代的古董物品,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小型的博物館了,而這里面數量最多,藏品最豐富的還是要數宋齊的摯愛——玉器了。
宋齊對他的收藏品如數家珍,他無不自豪地為我們講述這些藏品的來歷與價格,當然了,絕大部分的藏品都是那些巨賈富商們行賄的證據。
韓敬戍不動聲色,只是就著宋齊的話題,對他的每一件藏品都講出了其典故和歷史來,這不僅讓宋齊瞠目結舌,就連我也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本以為像韓敬戍這樣的富家公子哥充其量也就和這個宋齊半斤對八兩,只是一個一無是處,只會胡亂花錢,整天追女孩子的大草包,卻沒想到他的知識竟如此淵博。
看樣子宋齊對韓敬戍也十分地有好感,他一臉崇敬、羨慕地看著韓敬戍道:“想不到王公子通曉古今,對玉器、古董的賞鑒如此精辟獨到,才學淵博,實在令人佩服,佩服?!?p> 面對宋齊的夸獎,韓敬戍倒也不客氣,他斜睨了宋齊一眼,朝著我洋洋得意地笑起來。
宋齊興奮地說道:“本公子最近購得幾塊玉璧,想請王公子幫忙鑒賞一下。王公子請稍候,待本公子進內室取來?!闭f完,他沖著我和韓敬戍拱拱手,進到內屋去了。
我看著韓敬戍仍然一臉臭屁的樣子,忍不住在他手臂上猛掐了一下,疼得他眉頭直皺,嘴角猛抽,他低聲喝道:“你干嘛掐我?”
我笑道:“友情提醒,千萬不要得意忘形?!?p> 韓敬戍揚起手,對著我的腦門,使上一計彈指神功,說道:“你腦袋里哪來那么多古怪的話語,不要老想著沒大沒小地欺負你哥哥?!?p> 我額頭吃痛,不滿地撅起嘴來,沖著他做了個猩猩鬼臉,看得韓敬戍直發笑。
我轉而正兒八經地壓低聲音說道:“剛剛進來得太過匆忙,我們都沒機會四處察看一下太守府的地形,不如呆會趁你與宋齊鑒賞玉璧的機會,我找個借口到府里察看察看?”
“不行,你不能……”還不等韓敬戍把話說完,宋齊便從內室里走了出來。
韓敬戍立即將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宋齊懷抱著幾只精美的木盒,將盒子一一擺放在桌子上,然后將木盒子打開,我看見每一只木盒里都放著一塊溫潤細膩、賞心悅目的玉璧。
宋齊對韓敬戍說道:“王公子,請幫忙看看這幾塊玉璧的成色如何?玉質是否無暇?”
韓敬戍點頭,拿起其中一塊玉璧正待鑒賞,我卻在此時捂著肚子叫起來:“哎喲,肚子疼死了。宋公子,我內急,能否借茅廁一用。”
宋齊當然是笑呵呵地說可以,而韓敬戍卻利馬板起了臉,他用眼神警告我,叫我不要單獨行動,可我對他的警告置之不理,趕緊朝門外走去。
我一個人在太守府里東走西逛,因為古代的宅院回廊、庭院極多,一不小心我便迷了路。
因為沒有了方向,我只能隨心所欲地走到哪算哪,等走得累了,我再去找個丫鬟來問問路,帶領我去收藏室就行了。
我正低頭琢磨著,卻沒注意前方有一個轉角,這時從轉角處突然走出來一個人,正好與我撞個滿懷。
我被那人撞得往后趔趄了幾步,晃晃悠悠地還沒站穩,那人卻已開始發怒道:“大膽,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太守府,見到本官還不避讓?”
我定睛向那人看去,就看見一個長袍廣袖的中年男人正一臉慍怒地瞪著我。
這人是誰?我心里琢磨著。瞧他這打扮,這年紀,這氣勢,還自稱“本官”,難道他就是那個傳說中貪財又好色的宋太守宋德祿?
這個宋德祿倒是與我想象中的樣子大相徑庭嘛,我原以為宋德祿應該是個五六十歲,謝頂發福、兩鬢灰白、精神萎靡不振的中老年男人,可是他實際上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點吧,掰掰手指頭算算,其實也差不多,古人都早婚,那個宋齊看模樣也就十七八歲,他老爹充其量也就比他大二十歲吧。
這位宋德祿宋太守長著八字眉、圓眼睛、長鼻子、闊嘴巴,下巴上還留著一撮山羊胡,說起話來胡子一翹一翹的,像極了動畫片里的阿凡提。
我微微一笑,在宋德祿面前躬身作揖道:“回大人,小民是宋公子請回來的朋友?!?p> “你是齊兒請回來的朋友?”宋德祿一臉狐疑。
“是?!蔽掖?,“小民本與宋公子在收藏室里談論藏品,交流心得,只是小民突然內急,想去茅廁方便,然而太守府實在是太漂亮了,大小園林、亭臺樓閣、泉石花木,都讓小民欲罷不能想要游覽欣賞,結果小民只顧著看風景,卻不小心迷了路。”
“原來如此?!彼蔚碌撜f。
就在這時,一個師爺模樣的人屁顛屁顛地一路小跑過來,他看見宋德祿,利馬作揖行禮,然后說道:“大人,畫師來了?!?p> 宋德祿點點頭,對那師爺說道:“知道了,你先去廳堂候著,本官隨后就到?!?p> “是?!蹦菐煚敼ЧЬ淳吹馗嫱?。
宋德祿甩甩袖子,將手背在身后,對我說道:“你就讓府里的下人帶你去找齊兒吧?!闭f著,轉身便要走。
這時我突然想起來彩兒曾經告訴過我,這個宋德祿有個嗜好,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請畫師為他畫一次肖像畫,然后掛在書房中欣賞,真想不到,一個中老年男子竟然會如此自戀。
照這樣看來,今天來的這個畫師估計又是來給他畫肖像畫的。
我的腦筋忽然一轉,一個念頭冒了出來,既然這個宋德祿如此自戀,喜歡欣賞自己的肖像畫,那么他肯定對自己的真人雕像更感興趣了,畢竟畫畫只是一個平面上的視覺,而雕塑卻是真實的,立體上的觸覺,我敢保證宋德祿肯定會喜歡的,說不定他還會自戀到每天抱著自己的雕像入睡呢。
想到這,我不禁為自己的天才想法而得意,但我卻沒有立時阻攔宋德祿,因為這樣做畢竟太過唐突,況且我的這個想法還要和韓敬戍商量商量,之前我沒聽他老人家的話,私自跑了出來,他肯定還在生我的氣呢,如果這次我再擅自行動,他肯定要暴跳如雷了。
我喚來一名丫鬟,讓她帶我回收藏室,卻在返回的途中看見韓敬戍和宋齊正急急地趕來。
我急忙迎上前去,問韓敬戍道:“你怎么出來了?玉璧全都鑒賞完畢了?”
韓敬戍正待開口,宋齊卻先插了一句嘴,說道:“令兄見你去了那么久還未回來,擔心你會迷路,堅持要出來找你?!?p> 聽宋齊這么一說,我突然有點小小的感動,拍著韓敬戍的肩膀道:“大哥放心好了,你弟弟我又怎么可能迷路呢?”說完,我沖他調皮的一笑。
“王公子笑起來可真俏皮俊秀,像足了女兒家。”宋齊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嚇得我寒毛都豎起來了。
我緊張得連忙擺手,窘迫地笑道:“嘿嘿,宋公子過獎了,過獎了。”
韓敬戍看著我出丑的窘樣,又開始幸災樂禍起來,他一臉壞笑道:“我的好弟弟,你幾時變得如此謙遜起來,莫非你真是女兒身?”
我朝著韓敬戍猛翻白眼。
宋齊在一旁呵呵笑道:“本公子今日很是開心,能夠有幸結識到二位公子這樣志同道合的朋友,為了了表謝意,本公子已經預備好酒宴,二位公子一定要賞臉?!?p> 宋齊說要請我們吃飯,看來他還真是把我們當作朋友了,更何況是碰到了像韓敬戍這樣通曉古董和玉器的專家,更是對了宋齊的胃口。既然他想與我們結交朋友,那可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情,交了朋友,我們便可以理所當然的經常來太守府做客,那我也可以進一步達到幫宋德祿做雕像,以此親近宋德祿的目的了。
我和韓敬戍對視了一眼,隨即答應了宋齊請吃飯的要求,跟隨他出了府。
我們一行人來到了一處相對繁華的大街上,不遠處,一座掛滿了紅燈籠的建筑顯得特別地扎眼,我們跟著宋齊走上前去,上面赫然寫著“玲瓏院”三個字。
“玲瓏院”?這莫非就是彩兒口中所說,培養瘦馬,供達觀貴人淫樂的“玲瓏院”?難道宋齊要在這里請我們吃飯不成?
我有些不情愿,可是沒辦法不進去,人都已經站在了門口,我還能逃得掉嗎?就在這時,一只手拍上了我的肩膀,我抬頭,只見韓敬戍正一臉淡定地盯著我看,我想說些什么,卻被他搶了先,他小聲對我說道:“放心吧,有我在?!?p> 咦,難道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既然韓敬戍這么說,那我唯有跟在他的身后走了進去。
“玲瓏院”里的服務人員看見了宋齊,趕緊狗腿般地點頭哈腰,“宋公子來了,快請快請?!?p> 宋齊也是熟門熟路,直接往二樓的包間而去。
包間里擺放著一張大圓桌,上面已經擺滿了香噴噴的酒菜,我們三人依次入席坐定,宋齊開始為我和韓敬戍斟酒,然后舉杯說道:“來,二位公子,本公子先干為敬。”說完,宋齊將一杯酒瞬間下肚。
隨后韓敬戍也跟著喝下肚去。
我小抿了一口,哇靠,這酒還真嗆,辣得我直吐舌頭。就聽見宋齊叫道:“王公子喝酒如此慢吞吞怎么行,一口干掉!”說著便要上來逼著我喝酒。
我沒法,只能舉杯再喝。就在此時,韓敬戍一把接過我的酒杯,對宋齊笑道:“舍弟不勝酒力,一飲酒便會全身起紅疹,還是讓我代舍弟飲下這杯吧?!闭f著,韓敬戍便一飲而盡。
宋齊見狀,剛想勸酒,房門卻突然開了,此時從門外走進來一位花枝招展的中年婦女,她的臉上涂得跟猴屁股似的,渾身的力氣都用作扭動她那肥胖的身肢,她來到宋齊的身邊,揚手甩了甩手中的絹帕,濃重的脂粉香味頓時沖得我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宋公子,今天打算要哪幾位姑娘過來陪客???”那婦女嬌柔地問道。
“這還用問,當然是如氏三姐妹了?!彼锡R說。
“成,成,我這就去把姑娘們叫來?!蹦菋D女說完便轉身出了去,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看見三個長得十分相象的美貌女子出現在我們的眼前,她們乍一看上去像是同一個人,可仔細一瞧,卻發現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精致。
“如月,如霜,如華,還不快去招待貴客!”那中年婦女一聲長叫,就像走了音的老母雞。
那三位姑娘像三只花蝴蝶一般朝我們撲來。
宋齊動作最是嫻熟,他摟過其中的一位姑娘,大手直接探入那姑娘的衣襟當中。另外兩位美女則飛到我和韓敬戍的身邊,直接朝我們身上倒來。
這種場面讓我覺得甚是尷尬,雖然我是個生長在開放社會的現代人,多少也受到過一些成人教育,好吧,說得具體點,我們女生宿舍里也會講些帶葷腥的笑話,也會大談特談男女之事,可再怎么樣,那也只是耍耍嘴皮子,說說而已,無論我是林美嬌還是柳飛燕,始終都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如今宋齊肆無忌憚地在我面前與那位姑娘癡纏,我哪里還坐得住。
我羞紅了臉,趕緊站起身來找借口出去,卻被宋齊突然搭住了肩膀,他此時已經有些微熏,興奮得兩眼通紅,說起話來也有些大舌頭。
宋齊將嘴巴湊近我的臉頰,吐著滿口的酒氣說道:“王公子……你,你害羞啊?嘿,嘿嘿……”說著,他的另一只手也跟著搭了上來。
面對宋齊的表現,我雖極端厭惡,卻不知要如何反抗。
就在這時,宋齊突然“嗷”的一聲痛呼,雙手趕緊從我的肩膀上彈開,他捂著手腕罵道:“他奶奶的,誰打我?”就在這時,我看見兩?;ㄉ椎粼诹说厣?,這個時候,除了韓敬戍,還有誰能有這本事,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著痕跡地出手傷人。
看著宋齊那一臉憋屈的模樣,我頓時覺得好笑,卻在此時突然感覺腰間一緊,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發生了何事,人就已經坐到了韓敬戍的身邊。
韓敬戍的手仍然停留在我的腰間,我詫異地看著他,就見韓敬戍對仍然捂著手腕嗷嗷叫的宋齊客氣地說道:“宋公子,舍弟年紀尚輕,見識尤淺,這種風花雪月之地不太適合他,我們還是先行告退,明日再來府上拜訪。”
說完,韓敬戍便緊拉著我的手,徑直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