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一切,天也黑了,肚子也開始不爭氣的“咕咕”的叫個不停。剛打開行李箱拿出些零食準備吃,一只老黃狗“轟”的一聲從門外竄進來,“吧唧”一下撞喬那后腿上,這一撞,把喬那跟老黃狗都給撞的靈魂出竅一樣,老黃狗一下就坐到了地上,敵不動我不動的看著對方,就差含情脈脈了,楞了一會兒神,喬那吼道:“狗日的,連狗都想欺負我,老子要你好看”,側身弓腿,準備向扔鉛球一樣把手上一包零食給砸狗頭上,老會計不合時宜的出現的,看著這一幕,嘴巴張的像個鴨蛋,老黃狗馬上跳起,圍著老會計叫個不停,像訴說著無盡的委屈一樣。“喬同志,莫打莫打,我家老黃狗不咬人,懂人性,估計知道我要到你這兒來,他狗日的跑的快,來接你了。”喬那嘿嘿干笑兩聲“沒事兒,沒事兒。”這難道就是農村人經常說的“狗兒歡喜三棒棒挨(打)”,當然這句話喬那沒有說出口,就被老會計拖著去他家了。
“接風宴”很簡單,但卻很“高檔”:中間半大洗臉盆里裝著土雞燉香菇,那香味,勾引的喬那的口水就像擰開的水龍頭一般,汩汩的往外冒;臉盤兒周圍放著四個小盤兒:分別是青椒炒臘肉,西紅柿炒雞蛋,肉末茄子和清炒嫩包谷。木方桌邊上放著一只大土碗,裝滿了農村老壇泡的“藥酒”。“來,喬同志,坐上方,我們開吃,今天就我倆,咱不醉不歸,老婆子,拿碗來。”喬那趕緊擺手,“老會計,您饒了我吧,我不會喝酒,我在家一瓶啤酒都要跟我媽兩個才喝的完,白的從沒有喝過。“當然喬那這是謙虛了,在大學學生會那會兒,可沒少參加應酬,不過這樣的白酒還真沒有喝過。”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老頭子啊,還是嫌我做的菜不好啊,喬同志,你都是我們村的干部了,就得入鄉隨俗啊,來,老頭子,給我也倒上,我們兩口子陪喬同志好好整兩杯。“”大嬸子,這可要不得,你做的菜都讓我流口水了,您以后就把我當兒子對待,我也不會跟你們客氣的,既然你們這么熱情,老會計,那就給我倒滿,今兒高興,也感謝你們的招待。“”這就對了嘛,來,我代表我們村支兩委,歡迎喬同志你的到來,希望你能帶領大家奔小康,脫貧致富,干杯。“喬那手慌腳亂的站進來,一邊謙虛的回應著一邊舉杯,一口酒下去,就感覺整個喉嚨差點燃起來,趕緊舀了口湯喝下去,算是勉強壓住嘔吐感,這一頓飯,沒少喝湯也沒少喝酒,浪費了一桌好菜,這是喬那在清醒前想到的唯一事情。
怎么回的住處喬那不清楚,只記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是被熱醒的還是被口渴給刺激醒了,喬那艱難的爬起來,搖搖晃晃的跑到洗衣臺那兒,把嘴對著并擰開水龍頭,猛灌了好幾口自來水,關掉水龍頭,發感覺口里仿佛滿口的小砂石,拉開點燈,重新擰開水龍頭,才發現那水渾的伸手不見五指,毫無征兆的靠著陽臺,就開始了“哇哇“大吐,直吐到天昏地暗,感覺連苦膽都要掉出來,抹了抹臉上的難受的淚水和額頭被硬擠出的漢,喬那虛脫的只想直接躺地上休息算了,這酒,真不是人喝的,喬那想。
桌上手機還是繼續掙扎著吼叫著,“我想就這樣牽著你的手不放開,愛可不可以簡簡單單沒有傷害,…….“雖然分手好幾個月了,但是喬那依然沿用著周杰倫的《簡單愛》這首浪漫的鈴聲,也向往自己的愛情能像《簡單愛》里唱的那樣,兩個人在一起沒有煩惱,只要相愛,簡簡單單就好。
這么晚了,誰這么拼命的給自己打電話啊,莫非有什么事情,喬那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機,打開吊扇,讓自己舒服一些:“喬那,是我啊,小珊,快急死了,我都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啊,你在干嗎啊,是在生氣專門不接電話還是在以這種方式氣我啊?“喬那真的沒有想到打電話的會是那個曾經讓自己愛的死去活來,愛的那么刻骨銘心的唐小珊,鼻涕和眼淚仿佛約定好的一樣,一齊流了出來,喬那咬住嘴唇,感覺都要出血了,他不是不想她,是克制自己不讓自己去想她,怕自己會失控,怕自己會發瘋。穩了穩情緒,從來沒有這一刻這么清醒,”小珊啊,沒想到是你打給我的,我喝多了沒聽見,你不是說我們再也不聯系了嗎,不是說我們的美好過往就當是永恒回憶了嗎?“其實喬那多想說”小珊,我好想你,想你都想到沒出息的哭了。“喬那,對不起,我發現我還愛著你,我放不下你,做什么滿腦子都是我們在一起的甜蜜,都是我們在一起的好,我忘不了第一次你給我洗腳,第一次用你的生活費買電影票看整晚電影,忘不了你背著我送我回寢室,忘不了你寫給我的365首情詩,忘不了我們偎依在一起吃小面,擺地攤,一起瘋一起狂,更忘不了你一分錢一分錢攢著給我買的筆記本和每年放寒暑假帶給我爸媽的小禮物,嗚嗚,嗚嗚,喬那,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
喬那也哭了,任由眼淚和鼻涕在臉上畫“地圖”,“小珊,別哭,別哭,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和你分手以后,我真的就再也不相信愛情,心也死了,就想到了該結婚的年齡隨便找個女孩結婚生子完成任務算了,真的,有你這個電話,夠了,我知足了,小珊,我想了很多,你別哭,聽我說完,好嗎,乖,珊,我們再在一起不現實了,你在市區,是家里的獨生女,經濟條件那么好,現在又在國企上班,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你爸媽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我們不是一直在努力,一直也沒有結果嗎,我……”“喬那,你聽我說,我說服我爸媽了,他們同意了,只要你到這邊來,工作由我爸給你安排,我們真的能在一起的,喬那,快點答應我好嗎?”喬那一時沒了主意,“珊珊,你知道我的家庭情況,我承認我依然愛你,可是我的家人怎么辦,我現在是家里唯一的支柱,我愛你但也愛家人,我好矛盾。”“喬那,難道過來這邊就會和你家里失去聯系,就會讓你少了報道你父母的機會,就不能把錢寄回家補貼家用?難道你變心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喬那慌了神:“不,不,珊珊,我發誓,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你,你讓我想想好嗎,讓我想一想給你答復好不好?”“好,就兩天,兩天后給我答復,我等你,親我一下好嗎?”仿佛又回到了大學時候如漆似膠相信愛情會天長地久那一幕,喬那幾乎是不自主的就對著手機話筒“啵啵”親了好多下,直到兩人接著又一起失聲痛哭。
哭夠了,哭累了,哭到手機沒電了,才作罷,小珊的身影仿佛立即出現在喬那面前,向他招手,小麥色的皮膚充滿著健康活力,長發飄飄擋不住嬌好的面容,修長的身材,適宜的打扮,從不精心打扮卻顯得落落大方,有錢不顯擺,熱情大方,孩子般燦爛的微笑讓人永生難忘。喬那怎么會舍得她,怎么會不愛她?
喬那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田野里青蛙的自彈自唱,在不斷的糾結著“怎么辦和到底怎么辦”中,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無數的雞鳴狗吠聲擾亂了喬那的美夢,盡管用被子裹著頭拼命捂著耳朵仍然擋不住這狂風亂炸的“二重奏”,重重的咳了一聲,發現嗓子很痛鼻子也堵的難受,這酒夾著吊扇整夜的功力,倒把身體倍兒棒的喬那整感冒了,看著被高高頂起的花內褲,喬那失聲笑了。“喬同志,起床了,喬同志,洗把臉到我屋里去吃早飯。”老會計嘶啞的喊聲穿透門縫,直達喬那耳心,“哦,等等,馬上。”喬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戴整齊,趕緊開門把老會計迎了進來,“史會計,您真早啊,早飯我就自己應付得了,就不麻煩您老,老去您家蹭飯我心里有負擔啊”。“你還跟我客氣啥嘛,現在都是一家人,肚子餓了就要吃飯,哪兒吃不是吃啊,哦,對了,村長回來了,通知了咱村的黨員和社長,待會在村辦公室開會,說是把你介紹給大家,相互認識下,還說讓你會上發言,你可得好好表現一下。”這消息讓喬那覺得很突然,但也沒有多少擔心,本來都是本山縣人,多多少少對各鄉鎮都有所了解,來之前對東禺鄉做了一些功課,大學時候歷練的口才能力也無形中增強了他不少信心。所以喬那很穩重的回答道:“好啊,我也想早點認識大家,想早點了解我們村的情況,好盡快跟著你們開展工作呢,哦,老支書的情況怎么樣,我還想著有空去醫院看看他呢。”“勞你費心了,老支書這心臟病老問題了,不礙事,估計這兩天就能回來”。喬那不會忘記這頓早飯,這碗面的,從老嬸子手里接過碗時,差點給掉地上了,這碗面啊,沒有一斤也有八兩。面條上面覆蓋兩個大大的荷包蛋,荷包蛋下面又覆蓋一層厚厚的臘肉絲,面湯還是昨晚的雞湯,這碗面讓喬那想起了一個不合時宜的詞“蕩氣回腸”。喬那吃完了最后一根面,喝完了最后一口湯,舌頭在嘴唇上添了一圈又一圈,這碗面太太的和喬那口味了,感覺肚子都給撐的凸出來好多,喬那雙手向上扶了扶沉重的肚子,一個響亮的飽嗝毫無征兆的破口而出,嚇到老會計桌邊打烊的小花貓“噌”的一下跳起來,頭也不回的逃進了屋里。
“哈哈,老史啊,在呢,哪個是喬那啊,快給我引見一下。”人未到聲先攏(到),老會計還在屋里應著,喬那盯著來者,大肚皮,國字臉,方腦袋,眼睛似銅鈴鼻子似鷹鉤,一撮山羊胡緊緊的貼在下巴上,怎么看怎么覺得別捏,喬那趕緊跑到老者跟前,伸出雙手,迷惑而又熱情的回應著:“我,我就是喬那,不知您是哪位?”“我是新巖村的村長,50了,叫袁柱,哈哈,喬同志是不是覺得我長的像根圓柱啊,喬同志,不好意思,怠慢了,諒解諒解啊。”喬那的手被老村長緊緊的握住,也用力的搖了搖村長的手,“不敢當,您太客氣了,我都知道情況了,以后肯定會給您添不少麻煩,生活工作都需要您的關心和指導,小喬先行謝過您了。”袁村長笑瞇了眼睛,放開手用力的拍了拍喬那的肩:“小喬客氣了,你放手干吧,有我們給你做后盾。”袁村長覺得這年輕人不錯,謙虛低調沒有架子,口才也不錯,長的也精神,就是不知道這樣的大學生會不會中看不中用。
第一次見面會安排在村辦公室,袁村長、史會計、喬那和村里一個中年婦女坐在臨時搭成的主席臺上,說是主席臺,無非就是課桌下墊上了幾塊水泥磚,下面坐的是村里的黨員、社長和群眾代表,喬那數了數,怕是約有60號人。“咳咳,大家安靜,開會了,坐在我左邊這位就是我們村新來的大學生村官,村長助理,喬那,大家給拍拍掌歡迎一下。”下面響起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抽煙的抽煙,拉家常的拉家常,似乎沒把這個事看在眼里。“二牛,你個狗日子的,不說話嘴巴會生蛆啊,都給我安靜點,今天有重要事情要講。”被點到叫“二牛”的年輕人憋紅了臉,額頭上青筋根根可見,估計要換成別人,肯定頂回去了,有了老村長這一叫喚,大家還都安靜了,老黨員些就吧嗒吧嗒抽著旱煙,齊齊盯著主席臺。
“今天這會本來是李書記主持的,老毛病犯了,住院來不了,我就代勞了,大家都知道,我們村有528戶2645人,9個社,40個黨員,有29個黨員都是55歲以上的,我們村窮是出了名的,所以,上面給我們派來了喬同志,派來了大學生,這是我們鄉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上面派下來的,就分到了我們村,這說明啥?說明縣里對我們村還是很重視的,喬同志是大學生,是省里重點大學農業學院畢業的,有文化有能力,關鍵是學的農業專業,我相信他會帶領大家找好項目,帶領大家掙大錢奔小康,所以我們歡迎喬同志給大家整幾句。”“好,好”二牛突兀的站進來,使勁拍著手,看著大家都像看怪物一看看著自己,又突兀的一下坐下去。
“鄉親們,大叔大哥們,哦,差點搞脫(忘)了,還有我身邊的這位大姐,大家好”臺下發出了一聲聲哄笑,“我叫喬那,今年24,還沒結婚,所以你們在座的哪個認識乖女娃子,要想到我哦,嘿嘿。”下面又是一陣哄笑,圍著二牛坐的幾個年輕人還在開玩笑說著:“介紹媳婦可得給紅包,送豬腦殼哦。”“莫的事,豬心肺都送給你,哈哈,我是高山鎮的,老家也在農村,祖輩也都是農民,家里也窮,讀大學學費都給不起,說實話,我不想回農村,農村苦農村累,討(娶)不起媳婦交不起學費,看不起病睡不成好瞌睡,一輩又一輩的跟泥土打交道,跟豬牛羊做朋友,甚至很多人到死都沒有離開過故土,沒有穿好的吃好的,還有更老火(嚴重)的,直接累倒在田地里,累死在荒坡上,為啥子,因為我們窮,我們沒有錢,沒有文化,只曉得下苦力。”
喬那頓了頓,發現在座的都在看著他,沒有一丁點兒多余的聲音除了吸旱煙的吧嗒聲,大家表情都很嚴肅,都若有所思,有幾個老黨員甚至都在偷偷擦拭不意間留下的濁淚。“我想幫助大家,真的很想,但是我沒有經驗,不曉得怎么開展工作,我也是農民的兒子,我挑過糞耕過田,開過荒地做過莊稼,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是希望大家能支持我幫助我,書上學的都是死的,到農村來了并不一定有用,我愿意學,向你們學向群眾學向書本學,你們大家能幫我嗎?在座的都是我們村的黨員,干部,是我們村的帶頭人,更是我們村的希望,如果我們的心都擰在一起,擰成一根繩,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我有理想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新巖村一定能脫貧致富,家家戶戶都是萬元戶。經濟上去了,就有活動資金了,有錢了就可以蓋房子買車子,娶好看的媳婦,供自己娃兒上大學甚至出國深造,就不擔心生病了沒錢醫治,就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覺得低人一等了,你們說是不是,是不是?”“是,我們相信你,支持你。”這一次,臺上臺下都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幾個老黨員都對喬那豎起了大拇指。
喬那也備受鼓舞,一手握著村長的手,一手握著老會計的手,狠狠的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