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郡境內,綿延四十里的鹿腸山,是從朝歌通往汲縣的必經之路。
天空彤云密布,晦暗低沉,鹿腸山上,山林在大風中“嗚嗚”作響,一場大雨眼看來臨,便在這時,山道之上,一隊百余人的騎兵突然自山腳轉了出來。
一名二十左右,貌相英果的黑衫青年將領,與一名年齡稍大,相貌威猛的悍將當先而來。
周琛緊抓馬韁,在馬背上抬頭看看天空,又舉目望望眼前綿延的山道,眉頭不由蹙起。七月中旬的河洛地帶,午后多有雷雨,剛剛還是晴空萬里,半刻鐘不到,竟已是一副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景象。
“典韋,讓兄弟們加緊行程,出了這鹿腸山,再有四里就是汲縣,屆時我們可暫作避雨。”周琛轉頭看看身旁的典韋,急促地吩咐了一聲。
“喏!”典韋略略點頭,立刻回身高聲喊道:“司馬說了。出了鹿腸山,再有四里就到汲縣!兄弟們加緊腳程,可莫讓大雨淋了咱們!”
“知道了!”百騎精銳騎兵聽到典韋喊話,也都知道快要下雨了,齊齊響應一聲,快馬加鞭,整個隊伍速度又增加幾分,在山道上卷起一道塵土,快速往前而去。
周琛一行早晨離開頓丘,一個上午,疾行二百里,經過河內郡境內的蕩陰縣、朝歌。在朝歌略作休息用餐,便再次上馬狂飆,希望早點到達河內郡治所懷縣征募兵員。在他動身之前,皇甫嵩便令軍中快騎飛奔懷縣,送去了征募士兵的軍令。周琛等人趕到懷縣后,只要取得河內郡太守王匡的政令,便可以開始在河內郡各縣征募兵員。期間至少需要十多日時間,周琛倒不用冒雨行軍來趕時間。
冀州黃巾軍在北中郎將盧植的攻擊下,連敗兩陣,如今已經退入巨鹿、廣宗兩地以守待援。河內郡地區相對安寧,周琛一路所過,即便是蕩陰縣境內的黑山,后世聞名的黑山賊張燕盤踞的老巢,也未遇到劫匪或是黃巾軍。如今路過這后世另一著名黃巾軍余毒部扎營的鹿腸山地區,也便并未放在心上。
畢竟余毒、張燕等是在186年到188年間的第二次大規模黃巾軍活動中開始興起的。現在才184年,他也不能因為了解歷史趨勢,便杯弓蛇影,處處如臨大敵,這讓屬下士兵看了,反倒以為他生性謹慎膽小,影響他們作戰時對他的信任。
眾人加速趕路,半個時辰,便穿過了鹿腸山山道,剛剛拐入汲縣西郊的青巖山,眼看再有兩三刻鐘,就能達到汲縣縣城。山路旁的樹林中,突然傳出了一陣激烈的刀兵相交之聲!
周琛眉頭微皺,聽聲音至少有十幾人打斗,附近也沒有打劫留下的車馬等,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典韋,去看看。”周琛略略思索,抬手舉個停的手勢,身后百余騎兵戛然而止。
周琛當先躍下馬背,與典韋帶著十余人,手持兵器往山林中而去,其余士兵則原地待命,等著他們。
剛進樹林,便見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被數十名頭纏黃巾的大漢,圍著攻擊。少年身穿州府獄吏袍服,身份明顯是郡守屬下專司追捕的掾吏,頭纏黃巾的一眾大漢,與少年的關系不言而明。
周琛和典韋等人躲在樹后,見少年雖然被賊人包圍,但手中一柄宣花大斧,如旋風般轉動,斧子砍上、碰上、磕上者無一幸免,卻是毫無危險,明顯占著上風。
少年不過十七八歲,笨重的宣花大斧,在他手中靈活有度,如臂指使,每一招、每一式,凜冽剛猛,簡潔實用,毫無花哨之嫌,顯然是個使用斧子的好手!
周琛看得欣喜,見少年不用他們幫手,已然綽綽有余,當即向典韋道:“典韋,以你之見,這少年武藝如何?”
典韋略微思索,才鄭重道:“以屬下之見,此子武力超凡,等閑幾十人不是他對手。其功夫亦全在斧上。但如果空手搏斗,縱然三個也不是司馬對手!”
“確實如此。”周琛頜首贊同,看來或許又是一名英雄,周琛心中暗忖,突然想到典韋話中似乎有話,趕緊問道:“那依你之見,此人若是用斧當能和我一戰?”
“這個屬下不敢斷言,屬下并未見過司馬使用兵器!”典韋老實道。
周琛不禁感到驚訝了,依典韋的秉性,不可能信口開河。照他意思,少年手持武器和沒有武器,戰力相差極大,那是不是說典韋手持兵器,也是如此?仔細一想,周琛倒是還真未見過典韋使用兵器。
一念及此,周琛當即對典韋道:“典韋,莫非你和那少年一般,只要武器在手,就會威猛數倍?”
典韋臉上閃過一抹傲氣,毫不猶豫道:“若以典韋來說,手持雙戟戰力至少可增加十倍!”
“什么!”周琛心中驚訝不已,以他一個現代特種兵的見識,冷兵器的殺傷力,對人戰力的提升一般兩三倍,多者四五倍而已。他自己使用野戰刀的戰力,提升也不過四倍。典韋手持雙戟,戰力竟然至少可猛增十倍!?照這么說,當日他與典韋赤手搏斗,豈不是勝之不武?若兩人是手持兵器相斗,那他豈非不是典韋對手?
“典韋,既如此,你上前去幫那少年,也讓我見識下你的真正戰力!”周琛心下好奇典韋的真正戰力,當即吩咐道。
“是!”典韋應罷,當即自樹后閃出,朝那少年大喝道:“兀那少年。可需要幫手?”
少年雖然勇猛,畢竟氣力有限,時常長了,自然也難吃得消,打斗的正辛苦,見突然出來一名漢兵打扮者,知道可以信任,當即大聲回道:“有勞了!”
典韋見對方答應,也不應聲,雙腳踩地,一個龍行虎躍,人在空中,左手短戟已經“嗖”地飛出。少年身后一名盜匪,防備不及,“撲哧”一聲,便被短戟貫穿,斜斜釘在在了一旁的大樹上。
“竟如此威猛!”周琛看得眼睛都直了,傳言典韋飛戟射人,二十步內毫無失手,如今一見果然非同一般!如果是周琛自己,那柄重四十漢斤,約十千克的短戟,扔出去能精準殺人,已然不錯!絕對不會有那樣的威力!
怪不得典韋敢夸口說,有雙戟在手,戰力至少提升十倍。若是對照歷史和現在,確實不假!當日在宛城,若非張繡使人偷走典韋雙戟,胡車兒縱然率領騎兵包圍,典韋有雙戟在手,豈會喪命?
典韋的力氣,是否配上他擅長的雙戟,就好比裝刺刀的步槍,和裝子彈的步槍相比,絕對不能同日而語!
周琛正自驚嘆,卻見黃巾賊中為首的那名疤面大漢,見典韋威猛,非但未怕,反而朝身后樹林一揮手,大喝一聲道:“弟兄們都出來吧!來了一名健壯漢兵,今日我等可以開葷了!”
說話間,那疤面大漢手捏嘴唇,打個響哨,樹林深處立刻竄出一百多個頭纏黃巾的山賊來。這些黃巾山賊或持長槍,或持短刀,看其樣子都是山中慣匪!
周琛細查之下,見其中并無弓箭手,這才放下心來。孰料,典韋見涌出一群山賊,不憂反喜,手舉雙戟,興奮大喝道:“爾等山賊,也敢阻攔大漢官軍!今日讓爾等知曉軍爺厲害!”
典韋大喝之后,身體之上虬結肌肉鼓起,仿佛人增大一分,正是上次和周琛打斗時,潛力爆發的表現。
周琛趕緊細看,只見典韋爆發后,手中雙戟連連舞動,威猛的恍如一尊高大的機甲戰神,雙戟刺、撩、砍、劈、抹,每一招式使出,都必然有一名,甚至幾名黃巾山賊倒下。百名黃巾山賊,猶如羊入虎口,數個呼吸,竟然便被典韋一人殺死了三四十名!
周琛怔怔看著這一幕,震撼驚訝之余,不覺有些明悟,典韋使用雙戟,氣勢、力道、技巧,與其赤手空拳全然不同!如果說上次,他不使用戰場上特種兵的殺招和典韋搏斗,如同一個劍客,放棄最擅長的劍術。哪么未使用雙戟的典韋,就相當于拔牙、去爪、斷尾,只剩力氣的猛虎!失去了牙齒、爪子、尾巴的老虎,還是猛虎么?
周琛在一旁看得越發心驚,他能贏典韋,絕對純屬巧合!冷兵器時代,有無兵器在手,對于一個將軍和士兵的戰力影響實在太大了!
就好比后世槍支對于士兵的意義!槍對于士兵來說,是他們生命的保障,是他們在戰場上賴以生存的另一條性命!而在冷兵器時代,將軍、士兵們則依靠的是各種冷兵器!典韋的雙戟、少年的宣花大斧,一旦手握兵器,他們的戰力就會直線上升十倍,甚至更多。
正如達爾文的進化論所說,用進廢退!古代武術成就之所以高,便是因為科技落后,人們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因此傾其心智,研究各種增強人武力的武功套路、招式、法門。這自然要比高度依賴科技手段的后人,在武學研究上更為發達和先進。優秀的功夫自然也就更強更多!
同樣的道理,典韋赤手空拳,自然不能和周琛這個注重遠程射擊訓練,近身搏擊的現代大兵相比。相反,周琛這個不擅冷兵器的人,自然不是練習多年雙戟的典韋對手!
周琛此刻恍然大悟,不禁大感后悔。唯科學論使他陷入了一個嚴重的盲區。古人的許多智慧結晶,在現代之所以不如以前那么有用,不是其本身錯誤,而是因為所處的歷史背景變了,才不能發揮出以前的威力。現代的人又有幾個有一手上好的刀術?不是現代人無法練成,也不是古代精深刀術失傳。而是這個時代已經不需要刀術,手槍一扣,敵人就會倒下,又何必苦練十幾年、數十年刀法?
周琛現在身處古代,形勢自然正好相反,各種武術正是發揮威力的大好時候,喜好者自小練武,十幾年幾十年如一日,在兵器上的修為,自然各有成就,遠非現代人所能比!即便他這個后世的特種戰士,不專門練習,也是不能和這些人相比!
“看來自己也該打造把好兵器,好好練習練習古代兵器的武術了!否則日后戰場對敵,遇上呂布、張飛、關羽等人,卻不能堂堂正正一戰,豈不是人生憾事!”
周琛心中明悟一切,當即大喝一聲,拔出腰間那把皇甫嵩所送的鋼刀,率領十數個親衛便沖了上去。卻是期待著有朝一日,見識下這些三國猛將的真正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