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什先是怔了怔,然后疑惑地問:“你從不摘眼鏡的,為什么要讓我看?”
“呵呵,我也不知道。”梅朵重新把眼鏡扣在臉上,灑脫地道:“大概我們同命相憐吧,都不招人待見,所以我對你沒有反感,與其他人相比,反而還覺得你很親切。”
“信錯人只會惹來殺身之禍?!卑⑺驳谋砬樽兊脴O為不自然,聲音小得幾不可聞。
“什么?”梅朵沒有聽清。
“沒什么,很晚了,表小姐快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趕路呢?!卑⑺苍俅沃饒杂驳耐鈿ぃ阉苤Ю?。
“那好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梅朵還是懂的,要改變阿塔什的觀念和思想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于是她從背后拿過一小瓶蘭柚果汁遞給他,明媚地笑道,“這是你的任務,把它喝完,這里面有特殊配料的,你這幾天守夜睡不好覺,它可以幫你恢復精神?!?p> 見他又要說什么,梅朵趕忙加重語氣,伸出食指一字一頓地道:“不-許-反-對!這是表小姐的命令,為了更好的保護我,你必須馬上喝光它!”
阿塔什的心確實被輕輕揉了一下,看看手中的魔法果汁,再看看表小姐加重語氣卻仍笑得純真的臉,那種復雜的氣質流露于表,竟像是看見了女神的使者一般。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方式關心他,他……很不習慣。
怕他難為情,梅朵體貼地沒有多留,看著他將果汁喝光后,轉身就要回自己帳篷。突然,營地周圍的草叢里一陣雜亂響動,阿塔什反應極快,丟下果汁瓶,迅速念了一段咒語,施閃現術到她身邊,將她護在身后,警惕地看著草叢。
草叢中的響動越來越大,還伴有“咕呱”的叫聲,眨眼間從中探出一顆巨大的蛇頭似的東西,隨后,身子也擠了出來,竟是一只小吉普車那么大的癩蛤蟆!
“是巨型毒蛙!表小姐快到馬車上來!”納比和勞拉并沒有睡,此時聽見外面的聲音從帳篷里跑出來,急忙直奔馬車跑去,并齊聲驚呼道。
在斯拉格霍恩公爵的書房里藏有《魔獸圖鑒》,她們在服侍梅朵之前曾去收拾過書房,并偷偷看了公爵大人的藏書,因此認識這只巨大的癩蛤蟆也不稀奇。
梅朵看遍了姨父書房里的圖書,對這種巨型毒蛙也是有些了解的。它身形巨大,生存于山林,渾身鼓起的無數小泡里面都有毒液,舌尖及蛙爪上也有劇毒,會土系魔法,屬五級魔獸。
梅朵趁阿塔什擋在自己身前,拔腿就跑上了馬車。速度之快,令毒蛙那不太靈光的眼睛根本就沒有看清跑過去的是什么。
阿塔什轉過身來擋在馬車前面,雙手蓄魔不斷向毒蛙發出“碎冰刃”,卻不能做到發發命中,十次有八次都從毒蛙身邊險險擦過,一面還要躲避毒蛙的爪子,以及它不斷噴射的“沙巖斬”。與魔獸對決,魔法師的取勝關鍵就在于速戰速決,天生的體質弱點注定魔法師們不擅長持久戰,并且沒有同伴的幫助下,魔法師們空魔以后是沒有時間冥想回魔的,因此,阿塔什在這場戰斗中漸漸趨于了弱勢。
這可急壞了觀戰的納比,躲在馬車里不停嘮叨:“阿塔什怎么了?為什么總是打不中那只可惡的笨蛤???再這樣下去他就有危險了!”
“他為什么不用閃現術躲避?”梅朵也在一旁看得心驚,恨不得跳下車去幫忙,無奈自己魔法廢柴的體質,如果下車不但幫不上忙,而且還會添亂。
“閃現術雖然是低等空間魔法,但太過消耗魔力,不到萬不得以是不能亂用的?!眲诶R字,自然比較見多識廣,所以為她解釋道。
“七級魔法師打一只五級魔獸都有危險嗎?”梅朵開始有點后悔自己不計后果的提議了。
“當然不會?。 奔{比搶白道,“進階到四級以后就很難了,五級到七級的實力相差很懸殊的!
勞拉聞言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多看了阿塔什幾眼。梅朵卻沒想那么多,她對阿塔什天然的親切感,使她這會兒心心念念都在戰況上,腦筋飛快旋轉,想著脫身的辦法。
阿塔什這邊已經落了下風,魔法不似剛才那樣激進猛烈,并不斷后退,很快就退到了馬車前。再看退過來這一路,地上滿是毒蛙土系魔法轟炸出來的深坑,如果不是阿塔什退得快,只怕早已受重傷了。
“阿塔什,你怎么樣!”梅朵半個身子探出車外,焦急地沖他喊道。身后納比和勞拉也擔憂地探出了頭,如果再用力一點,就要直接把她擠出窗外了。
“我沒事,表小姐。”阿塔什回頭答了一句。
就在這個時候,毒蛙逼至馬車前,后背無數小膿包呼扇呼扇的,見阿塔什正分神答話,便伸出長舌,以舌尖刺破背上的膿包。墨綠色的汁液流了出來,盡數被它舔上舌尖,長長的舌頭在嘴里繞了幾個彎,將舌尖的毒和膿包里的毒攪在一起,迅速向阿塔什刺去。
“小心??!”梅朵只來得及喊出這么一句,就眼睜睜看著毒蛙的長舌刺向阿塔什,后者因分神閃避不及,正正好好被刺中小腿,又被長舌卷起,丟向一邊。
阿塔什滾離馬車旁,小腿處傳來一陣鋼刀剔骨般的痛楚,面上卻浮現一抹令人難以捉摸的笑容,并默念空間魔法咒語,將自己隱入黑暗中。這招相位變換連公爵大人都不知道他已經學會,雖然以他目前的能力,至多只能在暗影中堅持一分鐘,但已經足夠了。
最大的威脅消失不見,單向思維的毒蛙立即把矛頭指向馬車,巨口一張,噴出的毒液濺在其中一只獨角馬腿上,獨角馬便立即長嘶一聲,四蹄開始不安分的踢踏起來。其他三匹本就驚慌不已的獨角馬見同伴受傷,更是嚇得魂飛魄散,紛紛踢踏了幾下前蹄,甩甩尾巴撒腿就跑。
慌亂中哪里還認得清方向,四匹馬隨處亂躥,馬車也隨之前后左右地搖擺。梅朵衣角刮在車窗的倒刺上,在這一陣搖晃中根本使不上力摘下來,只能像個風鈴似的掛在窗口左搖右擺,搖得幾乎要吐出來了。
最后,四匹馬終于達成共識,在又被毒蛙毒液噴中幾次后,朝著樹林深處跑去。馬車輾過火堆顛簸一下,梅朵腦袋重重磕在木頭窗框上,然后順著拋起的力道,正好衣角從窗框松脫,從窗口摔了下來,跌在地上發出“嘭”地一聲悶響。
馬嘶聲伴著納比和勞拉的叫喊聲,馬車很快從濃重的夜色中消失,空曠的林地中間在幾秒鐘之內突然只剩下梅朵與巨型毒蛙對峙。這畫面有些熟悉,她卻仍然想不起來上次遭遇三眼魔豹襲擊時究竟是怎樣趕走那個龐然大物的。
毒蛙突起的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唯一獵物,中等和低等魔獸的思維很簡單,只要有目標,就不再去理會其他目標,專心攻擊眼前人。它像牛鈴一樣大的眼睛瞇了起來,顯然對這個體積過小的獵物有些不滿足,也很輕視,隨便抬了下蛙爪,想去按住這個不夠塞牙縫的小東西,不料她卻“嗖”地一下躥出幾米遠。毒蛙的眼睛終于睜大,開始重視這個小不點兒了。
估算了一下她跳出的距離后,竟然使用“毒霧蟲群”!這是比“沙巖斬”還要有殺傷力也更耗費魔力的土系魔法,剛才對付阿塔什都沒用過。
單憑梅朵一人擊敗毒蛙顯然是不可能的,但她現在不能逃,阿塔什還沒有找到,剛才毒蛙順手那么一丟,也不知道把他丟去哪了,如果自己逃了,那阿塔什不就有危險了?
思及此,她忽而躍起抓住樹枝,從這棵樹蕩上那棵樹,忽而憑借自己的小體型優勢在毒蛙的大身子下面鉆來鉆去,讓它無法施放魔法。
吃了一段時間進補的魔法美食,她的體力如今已經大有長進,與跟魔豹追逐那次相比,這次堅持得要久多了。而且現在她已經可以靈巧駕馭自己的彈跳力和敏捷度,不會像以前練習時那樣,不是用力過猛撞上樹枝,就是力度不夠,沒有抓住樹枝就中途跌下來??砂⑺仓辛硕荆绻荒鼙M快脫離戰斗去找他,只怕找到他的時候也只剩一具尸體了。
悲哀的是,這無疑是一場遲久戰,結束戰斗的必要條件就是:要么毒蛙魔力耗盡,倦怠戰斗而逃;要么就是她的體力耗盡,給毒蛙當宵夜。
動作不停,梅朵的思想也正在做激烈斗爭,賠上自己的性命去救一個才相處幾天的人,這筆買賣誰都不會去做。但不知為什么,對阿塔什,她卻做不到!沒有原因,就是一種本能,一種奇怪的本能。
戰斗還在僵持中,毒蛙體積龐大,魔力沒那么快耗盡,反觀梅朵的動作已經越來越力不從心了。突然,幾片棱形碎冰刺入毒蛙脊背,下一秒,一道直徑約一尺長的水柱已經噴向毒蛙,將它推出了二十幾米外,撞在了粗壯的樹干上。緊接著,梅朵只感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緊緊摟在懷里,向草叢后的斜坡下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