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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紅書坊

喜雨焚書

墨染紅書坊 畫上眉兒 2446 2008-08-17 07:59:01

    暗香不忍再看,抱著稿紙推門而去。

  裴嵐遲的房間并不遠。沿著喜雨的屋子,拐一個彎兒就是。

  方才裴嵐遲吩咐的火盆早已取來。堆著木炭,裴嵐遲蹲在地上,手中捏了一疊稿件。聽見腳步聲,他抬頭望了暗香一眼。這一眼望得很長,像是有什么說不口的話,悉數(shù)都要在眼神中傳遞出去。

  暗香并不明白裴嵐遲這一眼的意義。她只是有些怔忪地將喜雨吩咐她拿來的文稿遞給裴嵐遲。“這是喜雨姑娘吩咐我送來的。”

  裴嵐遲將視線慢慢轉(zhuǎn)移到那些文稿上。他低下頭撥弄了一下火盆里的木炭,道了一聲:“放在旁邊吧?!?p>  暗香依言而行。將那疊收拾妥當整理齊備的文稿,輕輕放置在裴嵐遲的腳邊。她甚至因為覺得那塊地面太臟,拿嘴吹了一吹,再從腋下捻出一塊自己的繡帕,鋪在地上,這才將文稿擺了上去。

  裴嵐遲冷笑了一聲:“你若沒事,便也來幫忙。”

  “做什么?”暗香依稀能猜想出裴嵐遲要火盆的意圖了,只是不愿意相信。

  裴嵐遲并不回答她,只是將手中的書稿,一頁一頁投入那火盆中去。寫滿字跡的稿紙就這樣被火舌吞噬,燃成一團黑色的灰燼。

  寫稿是那么辛勞的事情,燒毀它,卻只需要這短短的一瞬。

  暗香突然有些明白了。

  若是有人拿一盆火,將自己的心血盡數(shù)焚毀,無論再怎么堅強的人,都要忍不住落下淚來。

  抱鶴軒,果然是個讓人生畏的地方。

  裴嵐遲又向火盆里投了一張紙,道:“你是不是在心中責怪我?”

  “不敢?!卑迪愕拖骂^。

  裴嵐遲撩起衣袖,拿了暗香鋪在繡帕上的稿紙,扔進了火盆當中。“你看,在抱鶴軒里,所有人就像這紙一樣,可以任由別人在上面勾畫。一朝洛陽紙貴,身價便也看著見漲。”他頓了頓,聲音落寞了下去:“若是相反,只有被扔在火盆中,變成一堆誰也認不出來的灰燼了。”

  暗香低聲問:“出云也是如此么?”難道姐姐也被燒成一團灰燼,灑在抱鶴軒的某個角落?

  裴嵐遲看著火盆,不言不語。

  那火勢因為有更多的紙張助燃,漸漸大了起來。

  隔著一個火盆,對面的裴嵐遲的臉突然被熱氣蒸騰得模糊了起來。原本英俊的面孔,變幻了各種扭曲的形狀。暗香也分不清楚,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她看了看即將燃盡的文稿,那份對喜雨的抱怨之心,也隨之淡去了。

  喜雨,原來也不過是個可憐人!

  她將繡帕拾了起來,上面沾滿灰燼。扭頭想走的時候,卻聽見裴嵐遲道了一聲:“出云臨死的時候,叫我好好照顧你?!?p>  “有勞裴公子費心。暗香感激不盡?!卑迪闱屏怂谎?,他的面容冷峻,眼神猶如一塊溫潤的白玉,掛在胸口溫肌暖骨。

  難怪他才不過見她一次,對她還說了不到三句話,就認出了她是出云的妹妹,還立即告知了出云的死訊。想必出云身前曾經(jīng)告訴過裴嵐遲,自己有個叫做暗香的妹妹。她們并非一母所生,輪廓并不相似,若不是都姓姜,裴嵐遲也應(yīng)該無法從相貌上判斷自己來抱鶴軒的目的就是打探出云的消息。

  出云的身前,究竟有著哪般的經(jīng)歷?暗香覺得前方似乎是一座窄小逼仄的獨木橋,出云走在前面,她也必須硬著頭皮走下去,不論前方是毒蛇猛獸,還是是懸崖峭壁。

  裴嵐遲,就像是獨木橋前面的那個領(lǐng)路人,他向后扭轉(zhuǎn)頭,探了一只手伸向她。

  令她唯一不解的是,為什么裴嵐遲要焚燒掉喜雨的稿子。

  這讓她分不清,裴嵐遲伸向她的手中,究竟捏的是橄欖枝,還是斷腸草。

  不過此時此刻,她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五月明晃晃的陽光下,火盆里的灰燼紛紛揚揚被風(fēng)吹得四下都是。那灰飛煙滅的開端,卻叫人望見了無窮無盡的希望。

  她輕輕地,露出了來到抱鶴軒第一個笑容。然后將沾滿灰塵的繡帕,緊緊地攥在了手心里。

  那朵繡帕之上,仍然用淺淡的顏色繡著一朵未綻的綠萼梅。

  裴嵐遲看見她的笑,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梅香。

  喜雨自從那一日呆坐在書房垂淚之后,日日閉門不出,只是埋頭寫稿。

  裴嵐遲三天兩頭為她跑去市面搜尋各種相關(guān)的參考書籍。

  據(jù)說,抱鶴軒已經(jīng)放出了風(fēng)聲,喜雨姑娘為盜版所擾,決定不再進行《高鴻多北向》的續(xù)寫,轉(zhuǎn)而重新創(chuàng)作一部更加動人心弦的驚世之作。

  甚至連內(nèi)容與簡介,都提前印在抱鶴軒每月的宣傳畫冊上,命人將最大的那副畫貼在了抱鶴軒經(jīng)營的各大書肆門前,為喜雨的新書做前期預(yù)熱之用。

  攝雪和問晴前來喜雨的住處探望,卻不料每每都吃了錦書的閉門羹。當時喜雨不是在休息,就是在奮筆疾書。要么就是坐在一大堆資料中記錄相關(guān)筆記,當真是過著不出大門一步的日子。

  “我說裴公子,軒主這是要把喜雨姐姐給逼死?”攝雪是位相當美艷的女子,也是四女中最年輕的作者。在入住抱鶴軒之前,攝雪是當?shù)貢缰谐隽嗣拿烂膊排?,有無數(shù)喜好風(fēng)雅之士爭先恐后睹其芳容,覓其墨寶。

  卻不曾想,卻被抱鶴軒的主人捷足先登。一紙條約將她豢養(yǎng)在抱鶴軒內(nèi),令其他人談及此事便捶胸頓足。“抱鶴軒主人何德何能,竟只手遮天耶?”

  裴嵐遲淡淡掃了一眼攝雪,紋絲不動?!跋灿旯媚锵騺砬诿阌屑?,各位姑娘也要跟著用功才是。古語有言:勤能補拙。喜雨姑娘的資質(zhì)也許不及二位姑娘,不過她勤勉寫作,實在是討軒主的歡心。書肆中自然宣傳的分量也就大些,讀者追捧的也就多些。二位姑娘要是有喜雨姑娘的勤奮,在下就可以向軒主請辭,不用刻意住在抱鶴軒監(jiān)督每日的進程,討二位姑娘的嫌了?!?p>  問晴不動聲色地抿嘴一笑,拉了攝雪的手叫她別再說話。

  “是了,我和攝雪妹妹還要多多閉關(guān)才是。下月的稿子又要交了,我還沒湊夠數(shù)呢!”她使了個顏色給攝雪,笑道:“不如咱們這就回房去吧,也別在這攪了裴公子賞花的雅興?!?p>  “賞花?賞什么花?”攝雪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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