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沁被眾星拱月的送回了房間,貌似拱月其實是被一群人押著回去的,走的時候還掉頭看了一下那個少年面帶忿忿之色。回到房間一些丫頭服侍她睡下便離去了,夜中雪沁坐起來徑自倒了一杯江南有名的毛尖茶獨自細品起來。
這兩天的生活著實出乎她意料,不知服用了多少不知明的藥,多少的紙灰姜水在自己眼前呼呼作響,異術橫生。紅光乍現之間異光抵消。是藥三分毒,而且這毒上還帶著強烈的精神刺激,難免心智不像以前和緩,行為也不似以前溫文了。尤其是見到或是聽到“傅雪沁”或是“醫治”幾字時格外的超乎平常。
涼夜深深,不免會回憶,回憶起去年的今日。她認真地想了片刻去年的今天到底是在月老洞天干活還是在學校上課。記憶匍匐而來帶著絲絲點點的恐懼,人精神衰弱的時候往往容易害怕恐懼,連同以前匆匆而過沒有察覺的恐懼都恐懼了。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著想著竟然無法再次入睡了。
輕開門帶了一盞白沙官燈走了出去,不禁又想起了遠在京師的那個人是不是已經起來做卯時的早課了。后半夜的涼風夾雜著早晨的冷露,不禁讓她的身子一縮。但也挺了一下走到了一處涼亭假山之上,隔著晨曦觀看這一片江南風光夜景,心中竟平添了一些寥落。正暗自神傷之際,耳邊忽然響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紈绔氣息、幾許嘆惋道:“傅姑娘,最近可好,身體恢復得怎么樣了?”
雪沁聽著‘傅姑娘’三字著實憤怒,眼神中帶著低低的厭惡看了過去,只見姚蓮歧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的站在那里。
“姚大人有事?”一句犀利的話語問出頓時將姚蓮歧方才語意中帶的無限憐惜頂了回去。
姚蓮歧淺笑一下:“為了我們的前程,在下特來看一下姑娘的身體。”
“哼”雪沁輕哼一下轉身離開,在怪石嶙峋的假山上走的很吃力,一不小心崴了腳。
身后的姚蓮歧不禁叫到:“雪沁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雪沁已經跌坐在假山之上白紗官燈撇在一旁,身體歪在地上,自顧自的揉起腳來,姚蓮歧立刻跑了過去,什么都沒說背起了雪沁。恍惚中雪沁想到了一個人,圓盤似的臉像湖泊一樣,小眼睛滿含善良的神色。這個人和她不像卻是她的親哥哥,這個人圓滑世故,善用心計但卻是她的哥哥。不禁輕笑一下,把姚蓮歧都是一驚,姚蓮歧吃了一驚問道:“姑娘笑什么?”
“在笑一個人,很傻的一個人,會相信你這樣的人,會愛你這樣的一個人。”雪沁說出這些話的語調讓自己都難以相信。
姚蓮歧低低的嘆了一聲,好像在回憶那些個相信自己、愛自己的人來。終究只是嘆了一下沒有作聲。假山離雪沁的處所并不是很遠,加之姚蓮歧的腳力一會兒就到了雪沁的房間,可能是近幾日來雪沁精神過于緊張以及藥效的作用,竟然趴在姚蓮歧的背上沉沉入睡了,姚蓮歧輕手輕腳的將她放下,慢慢的座在床邊看著雪芹長長濃密的眼簾,似霜若雪的肌膚,輕嘆一口氣,轉身方要離開,掃了一眼黃銅古鏡,竟然發現里面有一團粗紅的像一團蟒蛇似的大繩子纏繞著雪沁,不免再回頭去望雪沁竟然什么都沒有,再望銅鏡里面依然有條熠熠發紅的繩子。頓時心生疑惑,但還是兀自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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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的花廳中期間一幅梅花傲雪圖筆鋒蒼勁,飛花若雪格外的吸引人,那位昨日的少年注視著那幅畫很是專心。一行人走了進來方才回過神來,少年謙卑的給福康安、姚蓮歧微微施了一禮,又問了雪沁好,做的是極盡周到,絲毫沒有失了禮數。
見著少年毫無表示,還是福康安先開口了:“不知這位兄臺有何奇術可以治愈吾妹呢?”
這話一出,一邊的雪沁不耐煩地看了那少年一眼。
少年虔誠的看著雪沁笑笑:“在下一介書生著實沒有什么過人奇術神醫妙法。”
“歐?”姚蓮歧此時來了情趣看著那少年道:“那閣下有何辦法。”
“這個,”少年頓頓青澀的臉上略帶遲疑:“只有一句諍言便可治愈。”
“說來聽聽。”福康安平時便很冷靜的臉上現在仿若結霜帶雪。
“解鈴還需系鈴人。”少年圍了一下手,衣袍微微垂下。
此時的雪沁往前坐了坐,神情有些異樣。
一旁不知所云的福康安怒了:“胡言亂語,拖出去。”話音剛落,幾個身材魁梧的侍衛沖了進來,一個個神色威武把面前的少年顯得格外單薄。幾個侍衛不費力氣的就把那少年擒了起來。
少年的胳膊被幾個大漢綁著疼得齜牙咧嘴的,另一旁的姚蓮歧開口道:“其實也不無道理,只是兄臺所謂的系鈴人是誰?”
“這個,只能說于傅姑娘一人。”少年在掙扎中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慌張的雪沁。
雪沁望了一下少年淡淡而低聲地說:“好吧,講。”
少年看了一下兩邊的福康安和姚蓮歧不免面露難色,但只聽傅雪沁話語中的無畏,便細細說來:“江寧府五十里外有一個西月村,村口有一棵長了數千年的相思樹,結天蔽日,到了子時便會有一個洞天,府第的名字姑娘知道。但此處屬實九幽之地,不到不得已望姑娘慎去。”
雪沁臉色蒼白,接著問道:“去了會如何?”
“少則會有相思劫,多則陽壽散盡,都沒有定數。”少年被幾個壯漢壓著,還是說出來,雪沁點點頭道:“知曉了。”隨后看看福康安與姚蓮歧。
姚蓮歧此時會意道:“放開她。”
侍衛看了一下好似默許了的福康安放開了那少年。
少年松了松筋骨接著面似擔憂的看著雪沁道:“望姑娘既來之則安之,一切隨緣,隨遇而安。”
雪沁點點頭,含笑不語,眼中帶著點點淚芒。
姚蓮歧見狀連忙擊掌而笑:“心病還得心藥醫,傅姑娘也算是得一秘方了。”轉而看著那個少年道:“兄臺怎么稱呼?”
“小的一介書生,姓伍,名秉鑒。十三中舉人,但之后官途難行。現母親已故家中貧寒故來此求一前程。”伍姓少年一口氣將話說完。
姚蓮歧沉思片刻,雪沁倒是一驚:“閣下便是伍秉鑒?”
這一開口少年倒是一驚:“傅姑娘認識我?”
“哪里,哪里”雪沁心中嘀咕,難道此人就是東印度公司最早的債主,江南沿海十三行的翹楚富豪,不禁想到正是英雄不問出處,少年不可貌相。接著說道:“我看這位小哥一表人材,不如南下經商,將來定會有一番成就,只是要切記民族國本。”
一旁的姚蓮歧和著雪沁的話道:“傅姑娘的話在下也是贊同的,一會在下給蘇杭的朋友草擬一封書信,為兄臺準備一份薄本,兄臺就買舟南下吧。”
少年盈盈笑道:“多謝傅姑娘,福大帥,姚大人。”說著轉身離開,姚蓮歧看著那少年背影不禁頷首而笑,雪沁心中卻似有大浪翻滾,不可名狀的心事頻繁涌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