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得按照原來的配方夾染蠶絲錦線，這個能行嗎？”雪沁娓娓的問道：“主要是沒有剩余的著色染料。”

　　“有，還有一些朱砂與蒨素草配成的染料被我封在椿子里，當時覺得色澤特別的好看便留下了一部分保存在暴室的小冰櫥子中。”錦顏連忙答道，面露得意之色。

　　“夾染的色料是一部分，但我們原來織染的時機已經(jīng)過了。”羅綺著急的看著一旁的雪沁，“現(xiàn)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過了‘乘春水方生’的時候，而‘暴于日陽之下’又太早了。這兩者皆是不可行的。”

　　雪沁看著一臉認真因為著急而睜著老大圓眼的羅綺，慢慢道：“我們可以兩者都不用。”

　　“兩者都不用？”錦顏吃驚的道“雪沁掌事，難道你在拿我們揶揄，普天之下人皆以此二種為典守。出此之外還有其他行得通的夾染之法？”

　　“有啊。”雪沁心中納悶難道古人只在夏季與春季夾染，看著兩人迷惑的神情說到：“可聽說過蠟染。”

　　“媒染？”兩人面面相覷道：“雪沁你要用媒染。”

　　“是吧，就是通過蠟的介質(zhì)來讓顏色固定在蠶絲線上。”雪沁抬著小臉篤定的看著二人。

　　二人皆沒有說話，默視對方一眼道：“我們覺得不可，一般來講還是浸染比媒染更加的可靠，媒染有事會呈現(xiàn)流動而渲染的樣式，不太穩(wěn)定。”說著兩人無語的轉(zhuǎn)頭離開，不帶一點的商量余地。

　　“等等，我說的是媒介浸染。”雪沁一瞥嘴把兩人叫住。

　　“媒介浸染？”兩人身高不一的背影同時回頭道：“姑姑，虧你想的出來。還不如用套染呢。”

　　雪沁愣了一下，接著道：“何為套染？”

　　羅綺無奈的道：“上古傳下來‘一入謂之厡（淺絳色），再入謂之幀（赫），三入謂之纁（青紅色，深青揚赤），四入謂之朱，五入謂之取（青赤色）。六入謂之玄（黑色），七入謂之淄（深黑色）。’姑姑可明白了？”

　　“明白了，但我還是覺得蠟染的方法更加快而可控制。”雪沁看著兩人回過神來的無奈表情繼續(xù)說著。

　　“好吧，那我們也只有全力配合了。”兩人對視一下，只能依了立場堅定的雪沁。

　　雪沁正在考慮著如何獲得蜜蠟，以及夾染的步驟時，忽然間一個尖細的聲音傳出來：“雪沁姑姑，永常在宣您過去。”聲音透過六合同春的紙糊門檁子傳進來，給了里面的幾個人一激靈。三人面面相覷，各自思慮著如何應(yīng)付，小太監(jiān)提著拂塵走了進來。

　　笑臉迎著雪沁道：“姑姑，永常在又請了，隨著奴家去吧。”

　　雪沁起身，微微欠了一下。“好公公，這就過去，您先行一步吧。”客氣的對那位公公報以一禮。

　　小公公轉(zhuǎn)身先行一步，留下雪沁幾人不自覺的揣測永常在的用意。

　　“難道永常在今天便要孔雀妝花織錦緞子了？”羅綺咂巴著眼睛問到。

　　“不會這么著急吧，難道永常在聽到了風聲？”錦顏接著說道，一邊還看看在旁邊不語的雪沁，雪沁心中也有些憂慮，無奈的看了兩人一眼：“算了，猜也猜不到還是去吧。”

　　兜起了劃破洞的孔雀妝化織錦緞幅往詡坤宮去。

　　花廳中大幅的檀木包邊的富貴牡丹圖下，永常在正喂食一群被稱為‘鴻運當頭’的金魚，一群群通身銀白的魚兒在水中游弋著，搶食上面拋下來的魚食，張著一張張鼓圓的小嘴，吧吧的吐著泡子，搖動著晶瑩輕薄的魚鰭魚尾，頭頂?shù)囊稽c點自然的紅色格外的妖嬈光亮。永常在看得不禁喜行于色，一邊從汝窯冰裂紋的三足鼎中抓起一粒粒的魚食。

　　小太監(jiān)傳稟到：“雪沁姑姑到。”

　　永常在輕挽桃紅滾邊袖子，把手中的魚食盡數(shù)撒到了玻璃圓缸中，抓起桌上的鵝黃色留香縐帕子擦拭手上的水滴污漬，道“姑姑來了。”

　　雪沁福了福身體連聲道：“永常在小主吉祥，奴婢汪雪沁給小主請安了。”

　　“姐姐免禮吧，這邊沒有外人。”永常在聲音溫溫，媚媚的道“姐姐看我這缸魚養(yǎng)得如何呢？”

　　雪沁瞥了一眼缸中的魚，不看還可以，一看恍惚間嚇了一小嚇。三角鼎狀的琉璃魚缸中一只大魚在咬食半條金魚，魚兒只剩下的半條身子還在奮力的掙脫游走。一些小魚在飲食缸中的血水，碎鱗片。場面觸目驚心，而從永常在安靜的表情下絲毫看不到這種殘忍的不安。

　　永常在平和的講，“姐姐孔雀妝花織錦緞幅如何了？”

　　“已經(jīng)于昨日織完了，但是今個有些突發(fā)狀況。”雪沁垂著頭，看著地面光潔發(fā)綠的理石地板，怯怯的道。

　　“好吧，想必姐姐有辦法解決，我就不再多問了。只是希望姑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要過分追究勢力過大的人…”永常在捏起了雪沁的削尖下巴接著道“…的棋子，她的人若是鬧就只要防即可，不用過多的追究。畢竟她在這里還是一條最大的魚。就讓她想咬誰就咬誰，我們唯唯諾諾的做幾條喝血水的小魚就行了。”

　　隨手拿過雪沁手中的孔雀妝花織錦緞幅，輕展開帶笑著看：“很好，色澤明麗富貴，紋樣張揚大氣，很適合那條大魚的。”眼神繼續(xù)往下游離，專注到右下角的小破洞上，停滯了一會兒，卷起了畫幅。

　　遞于雪沁，轉(zhuǎn)頭指著缸中的魚道“姐姐，大魚是不希望留下痕跡的，包括一些尾隨的小魚也不會讓蛛絲馬跡留下的。”聲音酥酥的配合著眾多魚兒搶食的場面，不禁讓雪沁汗毛一根根的戰(zhàn)栗起來。

　　“這個洞不能留，就當沒有破過一樣補起來吧。”永常在淡然地看著一臉無措的雪沁。“姐姐其實今天做的很不錯，不動聲色地抹殺了一場危機，但不是不做而是要一點時間來更好的做。要做的徹底，完整。”眼神中傳達出一道不常見的狠戾霞光。

　　“是，娘娘說的極是，若娘娘沒有什么事，奴婢就告退了。”雪沁說完欠欠身幾欲要走。

　　“等一會兒，一位姐姐的故人要來。”永常在靠著八仙凹佬椅子道，表情中滲透著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