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南路，上海法租界中心一條不通公共電、汽車的幽靜道路。

　　從馬斯南路開始走，穿過法國公園，方敏一聲不吭。

　　陸問也沒有多問，因為方敏她需要的是時間。

　　可看已經走了一個多小時了，方敏還沒有開口的意思，陸問便帶著她，來到一間名為酒點半的酒吧。

　　拿出鑰匙，開門進去，再將門關上。

　　“喝點酒，會好受一點。”

　　陸問熟門熟路地打開了店內的燈光，放了舒緩的輕柔音樂。

　　“這里是……”

　　方敏詢問道。

　　“我開的酒吧。”

　　陸問取了酒跟杯子出來，自嘲地說道：“當了漢奸走狗，賺了不少的錢。心煩意亂的時候，就過來這里喝兩杯。”

　　來到沙發旁坐下，陸問一邊往杯子上面倒酒，一邊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有當漢奸的天賦，前段時間被ri本領事館的武藤領事看上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幫他做事情。”

　　拿起酒杯陸問一口飲盡：“搞的我現在開始有點懷疑了，我到底是不是真的變成了漢奸。”

　　方敏過來在旁邊坐下，輕聲問道：“那你…為什么要幫ri本人做事呢？”

　　陸問故意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因為我缺錢。”

　　“缺錢？”

　　方敏知道陸問不是貪財的人，她追問：“那你要這些錢來做什么呢？”

　　“上海這邊富人有一大片，窮人也有一大片……我不能殺ri本人，不能殺漢奸。那么就只能想辦法去救濟這些老百姓了。”

　　陸問緩緩說道：“但我是特務，是新政府的人，更是76號的人。做善事不能明目張膽，所以就用錢去買了些店鋪，給一些居無定所、為生計奔波的工作，開一筆可觀的工資。”

　　方敏勸導道：“既然你不想被人當成漢奸，那就不要當特務了，不給ri本人干活了。反正你現在也存了不少錢，完全可以去做生意啊。”

　　“如果真的像你想的這么簡單就好了，方敏。”陸問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說道：“上海的形式很復雜，興榮幫的人時不時來敲你一筆保護費不說，一旦發生了鋤奸行動，一些特務就會假公濟私，直接給你帶上一名抗日分子的名頭，把你人關進去監獄里面，把你的店鋪給封了。”

　　將杯中的酒喝完后，陸問看向方敏：“前段時間……是不是有游行示威的大學生被抓走，然后打死在監獄里？”

　　方敏點頭，沒有隱瞞：“是的，就連我同學趙忠義都被打成了重傷，回來的只剩下一口氣……”

　　“我那段時間再給ri本人跑腿……只是一段時間不在局里面，他們就敢這么做。”

　　陸問搖頭說道：“如果我不做這一行了，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滿懷熱情的愛國大學生慘遭他們的毒手！！”

　　方敏嘴動了動，不知道該怎么進行勸說。

　　如果陸問真的離開了特務局，那特務局里面還會不會有著跟他一樣的善心人？

　　“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么多……能做的一點就是一點。他們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吧。”

　　頓了頓，陸問看向方敏：“我的心事說完了，該你說說了。”

　　“…………”

　　方敏沉默一番，話到了喉嚨說不出口，便拿起酒杯喝了幾口。

　　“肖途……他出賣了我們，讓我們學聯遭到迫害！！”

　　方敏根本就不知道肖途與方漢洲的事情，她以為自己看到，聽到的事情，就是真相。

　　越是說，越是傷心。

　　越是傷心，就越忍不住喝酒。

　　俗話說得好，借酒消愁，愁更愁。

　　最后，方敏倒在了陸問的懷里面，她抬頭看著他，一雙清澈的眼睛質問道：

　　“陸問，你不要…演漢奸演著演著，就真的當了漢奸。”

　　“你放心。”

　　別的什么，陸問給不了方敏承諾，但對于立場，陸問是可以做出保證的：“我絕對不會成為漢奸的。”

　　“你…憑什么這么自信？”

　　方敏問道。

　　“因為…我是在紅旗底下長大的。”

　　陸問回了一句后，便低下頭，與佳人擁吻在一起。

　　后面的事情，不便敘述。

　　趁著酒醉情迷，奪取芳心，算不得什么君子，好人。

　　不過，陸問也不是什么好人，要追究到底，他算是一個為達目的，使勁手段的人。

　　是個狼滅。

　　可如果不是狼滅的話，要想在這危機暗涌的上海里面扎根，又豈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誰敢欺負你，你就報上他的名字。”

　　陸問輕手輕腳地替方敏穿上藍色襟襖：“救國救民我可能辦不到，但是保護你在亂世里面不受侵害，還是綽綽有余的。”

　　“嗯。”

　　方敏扣住了衣扣，神情有些恍惚，老實說她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做出來這么出格的事情。

　　還沒有結婚，就行了房事，這事情要讓他父親知道，一定會當街打死她。

　　忽地，陸問說道：“不過……這事情要是讓你父親知道，我估計我也保不住你…”

　　方敏忍不住笑了出來，惡狠狠地等了陸問一眼：“知道了你還敢…你真的是色膽包天！！”

　　“在茫茫人海里面能找到一個能理解我的人，可不容易。”

　　陸問穿上白襯衫：“好不容易找到，當然不能錯過。”

　　整理好衣服后，陸問問方敏，道：“能走路嗎？”

　　“應該…沒有什么大問題。”

　　方敏嘗試著下地走了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覺自己走路有些奇怪。

　　……

　　行走在上海繁華的街道上，陸問總是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后世一樣。

　　不過身邊的人，還有一些事情，都在時刻提醒著陸問，他現在是在二十世紀的上海，而不是二十一世紀。

　　這讓陸問不禁常常想到一個問題：假如有機會回到二十一世紀，回到曾經那種安逸平和的時候，現在的自己……還愿意回去嗎?放棄這里已經得到的一切，回去自己曾經所生活的年代?

　　陸問覺得自己并不想回去，他更想待在這個地方。

　　至少在這里，他找到了自己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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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

　　重新走到了方院的門口，陸問看向方敏。

　　她很緊張，像是做賊似的往大門里面看去，似乎這樣能看到方漢洲在不在客廳等她回來。

　　陸問感覺有些好笑：“你現在這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擺明了是在說你自己做了壞事。”

　　“我…我哪有做了什么壞事。”方敏瞥了一眼陸問，“明明是你對我做了壞事，要緊張的……也應該是你才對。”

　　“你說的對，是我緊張才是……可你的手掌心都出汗了。”

　　陸問只是隨口一說，方敏就立刻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掌心，疑惑不解：“沒有出汗啊?”

　　說到這里，方敏才知道自己被陸問給騙了，生氣地用小拳頭錘了錘陸問兩下。

　　陸問剛想說什么時，院內就傳來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