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黑的可沒見過這么黑的,我們獅子的視力在草原上算是不錯的了,可以借助星星的微光在黑夜里橫穿草原,如履平地,但這里不一樣,這里一點兒微光都沒有,相比之下,頭頂陰沉沉的天空倒不是那么黑了。
我摸索著爬起來,揉揉碰疼的腦袋愣了一會兒,這才明白我這是掉進草原黑洞了,這種黑洞是地殼運動時留下的巨大裂痕,在風吹雨淋中一點兒一點兒的下陷,形成吞滅無數生靈的黑洞,這種黑洞在草原上很少,但我以前見過,就在遷徙以前的故鄉,那片草原上也有一片黑洞區,一個洞口連著一個,像張著的黑洞洞的大嘴,那是母親明令禁止我們踏入的范圍,我們到這里的時間還是太短了,竟然沒有發現安家的地盤上竟然有這么塊要命的地方。
一旁有個什么大家伙晃晃悠悠站起來,是那頭斑馬,我雖然看不見它但它應該可以看見我們在晚上標志性的綠眼睛,于是它明顯顫了一下,閃到一邊緊貼著洞壁,恨不得自己是只壁虎貼在上面,離我越遠越好。
我不理它,向外面大吼了幾聲,希望能招來族人,但聲音只在洞內打了個轉,激起一陣回音外,就沒有絲毫回應,這個洞實在是太深了。
外面正在刮大風,而且越來越大,就算有絲絲聲音飄出去,也被風刮散了,現在我連四周是什么情況都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只好放棄上去的想法等天明。應該還有兩個小時太陽就會升起了。
我知道很多死在黑洞里的動物是因為被困在里面沒有東西吃餓死的,這讓我不是太擔心,自己竟然與一只斑馬摔進同一個洞,看來運氣還不是太壞,我轉頭憑著直覺對斑馬的方向,露出一個這幾天要靠你了的笑容,牙一反光,墻角立刻一陣抖動,幾塊碎石落了下來。
一旁的斑馬大氣不敢出,我閉目養神,可沒有視覺聽覺反而好了,在靜謐的黑暗里,一陣輕不可聞的絲絲聲傳來,伴著一股腥氣,讓我一下子從半睡半醒中驚跳起來,屏息寧神,緊張的探索著空氣中那模糊的氣息。
好熟悉的氣息。
除了斑馬,我的身邊好像還有著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在活動著,它隱在黑暗里,靜靜的看著我們,慢慢的靠近,一股涼意傳遍全身,可我竟然看不到它。
是什么?
斑馬突然慘叫了一聲,像是遭到了攻擊,可只有一下,沒有撕扯沒有扭打,掙扎的聲音啞然而止,只剩下斑馬粗重的呼吸和我砰砰的心跳。
斑馬急促地喘息了一陣,慢慢滑到地上,但它還活著,我可以感受到它急促起伏的胸部,它的肺像一個破風箱一樣在強撐著運作,急促的帶著嘶啞聲的呼吸慢慢平息、變慢,全身的生理機能,心跳、血流似乎也隨著呼吸漸漸慢了下來,變的若有若無。
他死了嗎?怎么死的?我遲疑的憑感覺摸了過去,觸到那個還是溫熱的身體,斑馬突然發出一聲長嘯,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像炸雷一樣在這個安靜的讓人發瘋的空間炸響,我嚇得往后一跳,再聽時已沒了聲音,像是它還沒叫完就支持不住沒了力氣,于是尾音就卡在嗓子里,聲音啞然而止,像被攔腰砍斷,只留下那更讓人崩潰的寂靜和沉默。
我覺得自己的心跳也快要停了,像一只無形的手伸了過來,緊緊的勒住了我的脖子,死死的按住了心臟,我動不了,壓力越來越大,全身冰冷,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我從來沒有這么怕黑,黑暗像是一種固體,不,是流動的液體,在我身邊無聲的涌動、咆哮,將我淹沒,我張了張嘴,卻沒發出半點聲音,我快要窒息了。
孤獨,從未有過的孤獨感,我突然很想念雷、棋封、云,隨便哪一個,多想有你們在身邊,讓我抱住那溫暖而生機勃勃的身體。
四肢已經軟得支持不住自己的體重,我趴在地上,用力抓著自己的脖子,嘴巴張大,像一條離開水的魚。
我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