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開始,天氣就有些反常,雨季的雨水特別少,小河的水位只上漲到去年三分之二的地方,天氣出奇的熱,空氣中總彌漫著塵土的味道,就連晚上都燥熱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雖然只是一些細微的變化,可也引起了家族中輩分最老的姨母的注意,她不停的觀察四周,仔細的嗅著遠方空氣中傳來的某種信息,擔憂的告訴我,我們可能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年。
大旱?有多旱?我沒有概念,姨母搖搖頭,她也不知。
她只是說在很久已前我們的祖輩也曾經歷過這種旱災,像是神的懲罰或是魔鬼的詛咒,幾乎所有的生物都沒有逃脫,草原變成了煉獄,寸草不生,能見到的只是干枯的河床、飛揚的塵土和遍地的白骨。
我打了個寒顫,不會這么衰吧,百年不遇的都能讓我遇上?
姨母搖搖頭,她也沒有經歷過,只能根據上一輩或上上一輩的描述來想象。
直到這一刻我還沒有意識到我將面臨的是這一生最大的危機,不光我一個,是整個家族甚至草原千百年來最大的危機。
不管怎樣,日子還是要過的,我不知道該怎樣使整個家族度過這個夏天,甚至想象不出它的嚴重性,但我還是采取了一些切實可行的行動,首先就是遷徙。
我要放棄這個駐守了多年的家園,穿過半個草原到瑪拉河邊去,去和那些獵豹、鱷魚搶地盤,那里是整個塞倫蓋蒂最濕潤的地方,如果旱情真的難以避免,那里將是我們最后的樂土。
遷徙的一開始很困難,大家都不原意離開舒適的家園去千里之外與別的嗜血同類搶地盤,莎麗更是叫囂著死也不離開,他們大多抱著僥幸的心理,覺得我在危言聳聽,說實話我也不太相信這百年不遇的惡運就偏偏讓我遇上,但我的心里一直焦躁不安,一種直覺讓我非離開這兒不可。
有了雷的幫助,族人終于屈服在我的執念之下,我們在一個充滿淡淡土腥氣的清晨出發,向那個仿佛永遠都遙不可及的目標進發。
我冷冷看了莎麗一眼,失去眾人支持的她蔫了下來,垂頭喪氣的跟著大家上路,從出生到現在,她無時無刻不在找機會挑釁,抗拒我的意愿,但沒有一次成功,她也沒有一次受到懲罰,當然,我不會永遠沉默,耐性總有用完的時候,繁榮的家族需要安定的秩序,更何況我們正在危險遷徙的路上,我不想把一個定時炸彈帶在身邊,也不想她失魂落魄的流浪,所以,她非死不可。
一個星期后,饑腸轆轆的我帶著族人圍攻了一個與我們狹路相逢的角馬群,成功的圍住了一對母子,這對整整七天什么也沒吃的我們來說可是極大的誘惑,但出人意料的是,當我們就要成功的瞬間,一只健壯雄偉的頭角馬帶著十幾只成年公角馬闖進了包圍圈,沖散了我們的隊伍,把瀕臨死亡的母子救走。
莎麗氣的破口大罵,我卻笑了,那只頭角馬的背上有一道年歲已久的傷痕,末端一直延到屁股上,雖是舊傷,卻難掩猙獰,當年的慘狀可想而知。
這讓我想起一件往事,多年前,一只剛剛降生的小角馬,也是在這樣強烈陽光的照耀下,帶著深可見骨的傷口,用稚嫩卻相同的姿勢從還是幼獅的我的手中逃脫,像今天一樣,在我的目送下奔向族群。
我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味道激醒腦海深處的記憶,真的是它,這個世界果然是輪回的。
似乎察覺到什么,頭角馬停了下來,回過頭與我的視線碰在一起,我們像當年一樣遠遠對望,它認出了我,就像我從沒忘記它。
多年后再見,我已成為真正的傲視群雄的草原之王,而它也成了最強壯的部落頭領,這個時候,新的以生命為代價的較量又會在我們之間展開。
遷徙路上有你的陪伴,相信我不會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