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女人送進醫院時，雪終于停了，省立醫院的大門口慢吞吞的爬過了幾輛出租車，陳生遠遠的看了一眼，緊攥著拳頭，焦急的在大廳里踱來踱去！
“陳生是哪一位？”
這時，一個掛著黑框眼鏡的護士沖著大廳喊了一聲。
“是我！”
陳生趕忙舉起一只手應道，他看見護士噗嗤一笑，抱著一本文件輕快的走了過來。
“她只是餓的！”護士淡淡一笑說。
“餓的？”陳生一陣驚愕。
“不錯！”護士點了點頭，“看那樣子，至少三天滴水未進了，對了，你……是她男朋友？”
“不是！”陳生連忙一擺手解釋道，“我只是在路上不小心撞倒了她，她的情況……”
“問題不大，吊完那瓶葡萄糖就行了。”
“那我……”
突然，一聲凄厲的尖叫打斷了陳生的話，兩人齊齊一個哆嗦，相視一眼，飛速朝病房沖去！
推開門，他們看見女人正蹬著拼命的朝墻角里擠，身子蜷縮成一個小團，恰如一只瀕死的小貓。她的臉煞白可怖，瞳孔幾乎縮成了一個小點，嘴唇青黑，牙齒在不斷的咯咯作響！
“走開！走開！”
她看見兩人靠近，便立刻死命的尖叫起來，手臂猛烈揮動，幾聲之后，她的聲帶已然崩潰，只是一個勁兒的張著嘴，發出一聲聲如毒蛇一般的嘶吼。
“她怎么了？”
陳生大吼著，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女人胡亂揮動手臂啪的一聲抽在他的臉上，頂著火辣辣的疼痛，他一把抓住女人的手壓在胸前，將她死死的按在角落里。
“她受過驚嚇！”護士也扯著嗓門說道。
或許是陳生呼在她臉上的熱氣起了作用，一陣急促的喘息過后，女人慢慢的停止了掙扎，兩眼聚焦，怔怔的盯著陳生，她的呼吸逐漸變的平穩，軟軟的靠在陳生的身上，又一次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她再一次掙開眼時，天已大亮，她的臉上終于起了一絲紅暈，轉過頭，看著站在床邊的陳生，露出了一個虛弱的微笑。
“謝謝你。”
陳生擺了擺手問：“你想吃點什么？”
“我睡了多久？”她自顧自望著窗外喃喃的問，就好似沒聽見陳生的話一樣。
“四個小時。”
“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的轉過頭看向陳生又問一句。
“陳生。”
“我叫鹿城！”她慢慢垂下頭說。
緊接著，病房里一陣沉默，陳生看著她仰起頭，慢慢閉上眼睛，好似在努力遺忘那場噩夢。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陳生打破沉默輕聲問道。
“我想出去！”
“可是你的身體……”
“還請你幫忙墊付費用！”她打斷陳生的話目光懇切的說，“我以后會還給你的！”
“這……”
陳生頓時一陣為難，莫說他現在手機已經丟了，就算是沒丟，他那僅剩十塊多的余額也付不了這么一筆費用，他緊著步子在房間里走了兩個來回，很快便想明白了一件事。
“可以！”
他堅定的應了一聲，走出病房，陳生向昨晚的護士借了手機，撥通了芙瑤的電話。
半個小時后，穿著一件淡粉色羽絨服的芙瑤出現在省立醫院的門口，陳生立馬迎了上去。
“你怎么了？”芙瑤一把抓住陳生，焦急的推著他，在原地轉了個圈。
“不是我！”他拉住芙瑤說道，“昨天晚上，我在那巷子里不小心撞到人，還是個女的！”
“女的？”
“嗯，人當場就昏過去了，我只好送她來醫院。”
“那她是訛上你了？”
“不是，她讓我幫忙墊付費用可是我的手機丟了，所以只好……哎，你先去看看吧。”
當他們走進病房時，鹿城正抱著雙膝靠在床頭，眼睛紅紅的，看著像剛剛哭過。看見推門而入的兩人，她連忙擠了一個生澀的微笑出來。
“給你們添麻煩了！”她說著，雙手一撐便要下來，只是，她的身體太過虛弱，胳膊一軟，險些倒在地上。
芙瑤趕忙一把攙住，扶著她坐在床沿上。
“你先坐下！”
在捏住她手的一刻，芙瑤的心不禁輕輕一顫，那手腕枯瘦的幾已摸不到皮肉，只有一根生硬的骨頭，硬邦邦的壓在她的手心里。
“你怎么……”
“我沒事！”鹿城長長的喘了一聲，她輕輕的推開芙瑤，掙扎了幾下，便又虛弱的靠在芙瑤的身上。
“現在怎么辦？”陳生為難的看著芙瑤問。
“你先去弄點吃的！”芙瑤掏出手機遞過去說。
雪后初晴的一天，總是格外的冷，太陽軟綿無力的掛在高遠蔚藍的天上，從林立高樓之間穿過的風熱情的像奮力奔跑的孩子，帶著冰冷的活力，撞進人們的懷中。陳生掖著衣角，沿著啟明街走了幾步，停在一家包子店前。
“老閆！”
他朝著一間狹長如隧道的店鋪喊道，一盞油乎乎的白熾燈下，梳著大背頭正忙的熱火朝天的閆相松便應聲轉過身子，瞇起壓在一對濃眉底下的小眼睛笑道。
“早啊，小生！”
他把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挺著高大的身形站到柜臺后。
“要吃點什么？”
“四個大肉餡的包子，再來一碗稀飯，帶走！”
閆相松熟練的扯下一個塑料袋，一邊裝著包子，一邊瞟了一眼陳生，他忽的壓低聲音，往前一探，問：
“怎么？你也看見了？”
“看見什么？”
“死人啊！”他把聲調又壓低了幾分，“就在草梗村的巷子里，一顆人頭，血淋淋的，還睜著眼呢！”
“死人？”陳生驚的直瞪著他的眼睛。
“你不知道？今天早上，可欣店何大姐都被嚇暈過去了！”
“啊！”
“聽警察說，好像就是昨晚的事兒，現在，那巷子已經封了！”
“昨天晚上！”陳生的心猛的一跳，他忽然想起鹿城，想到或許昨天晚上的意外是一場精心布置的巧合，他開始后悔把芙瑤一個人丟在醫院，便匆匆一掃貼在店門口的二維碼，提著包子飛快的朝醫院跑去！
塑料袋迎風呻吟，腳下半消半融的積雪讓他越發的心急，可當他磕磕碰碰的沖到醫院門口時，那個鮮紅醒目的十字標志讓陳生瞬間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