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保持著不沉默也不熱鬧的氣氛，慢搖搖地晃回了客棧。
明明沒過兩天，楚娫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那一夜，如果真正的楚娫回來了，她就徹底與光明與這片風景訣別了吧。
過往商客們，攜著滿身風塵，進進出出來來往往，為著生計表各種情。沒有人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一切都正常的進行著。
一想到那時，楚娫就情不自禁地想捂住心口，那個姑娘到底是經歷些什么，才會有那樣強烈的情緒，哪怕只是殘留的一點，卻是沒頂的悲傷，連她這樣一個人都忍不住流淚。
深深呼出一口氣，拋開腦袋里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情緒，邁步往大堂走去。一個風風火火的人影，刷地一下就沖了過出來，楚娫猝不及防地被她抱住，然后就聽見一陣撲面蓋地頗有震倒長城氣勢如虹的哭聲。
“好了霜月，別哭了，我不是安全回來了嗎？”楚娫哭笑不得地安撫著這個比自己還高一頭的姑娘，以前還真不知道她這么能哭的。
好不容易，霜月才收住閥門，抽抽搭搭地啜泣著，一臉哀怨地看著楚娫，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來。楚娫搖頭笑笑，往里一瞧，所有人都出來了，各種的表情和反應都在她意料之中，唯有一個人，十分特別。
他慢慢地走過來，視線仿佛凝在了她臉上，一動不動，勁挺的眉毛緊鎖著，深邃的目光似要望進她心里去。
楚娫被他盯得有些發毛，眉毛抽了下道：“燕……大哥？”
“楚娫，你回來了嗎？”他的眼神滿含的期待、忐忑、不安。
話音一落，空氣一下子就寂靜了，所有的聲音都如潮水般退去，她什么都聽不見，只有他的話還在耳邊一遍遍回響，震得她幾乎醒不過來。
其實是很尋常的一句話，可是配合著他的眼神，就怎么也尋常不起來，別人或許體會不到，但是他小心翼翼出聲的那一刻，楚娫就仿佛明白了一切，她知道他在問什么，她知道這句看似很普通的話里，到底在問什么……
她僵立在那里，一動不動地回望著凝視著自己的燕清，失語了般發不出一個音調。
察覺到不對勁的秦玥上步過來，抓住楚娫的手臂，挑眉道：“廢話，當然回來了。我們先去休息下，整理好了，就上路吧。”
說著，拉著楚娫就往樓上走，這邊的動靜驚動了那些旅客們，燕清仿佛沒聽見般，一把拉住楚娫就往外走。
脫開的手，空空的，這種感覺讓秦玥很不舒服，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舒服什么。只是就想提步追上去。燕清拉著楚娫一路走到僻靜的地方，雙手扣住楚娫的肩膀，那般炙熱卻不安的眼神，緊緊凝視著她。
“你……回來了嗎？”
他仿佛不會說別的話了般，愣愣地重復一遍，楚娫定定地看著他，竟沒有力氣挪開視線。
半晌，她張了張嘴，指尖不知覺的動了動。
“對不起。”緩過勁兒來，她略垂下眸子，淡淡道。
燕清似被這句話恍了神，不知是不明白還是不愿明白，嘴唇翕合半天，卻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她沒能回來。”她抬起頭，深吸了口氣。
燕清嘴角動了動，凝視著她的眼神有些不穩地晃動下，半晌才艱難地說，“……沒……”半天也只是發出這個單音節，然后就接不住話去。
在她眼里，這個男人一直都是英武如神那款的，此刻卻如瞬間荒敗的草原叢林，仿佛倏然間就失去了生命力。
雖然感覺到了什么，卻還是有些混亂，但是她卻不敢問他。只頓了一瞬，燕清陡然抬起頭來，剛才幾乎可以將她融化的眼神，此時聚起濃濃的寒氣，威懾逼人。
心頭浮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楚娫眉心輕抖了下，血液往腿部倒退去，手臂冰涼。
“是你！”
“不是。”楚娫下意識的一口回絕，卻不料點燃了燕清的怒火。
“是你。”
此刻他的情緒像火山一般，爆發之前醞釀著沖天的氣勢，楚娫不敢在多言，此刻說什么他都聽不見。
失去了焦距般的瞳孔，陷入一片茫然慌亂之中，捏著楚娫肩膀的雙手，抑制不住的顫抖，還要拼命壓抑，于是便死死地捏著。
楚娫已經聽見骨頭錯位的聲音了，劇痛穿越骨髓，迅速擠到每一個細胞里，充斥著痛疼訊息的身體幾乎要湮滅她的意識，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暈，她不能允許自己暈過去，狠狠地憋著勁，和燕清的力量抗衡著。
“你在干什么？！！！”
楚娫不知道秦玥是從哪兒竄出來的，只知道自己脫身的那一刻，渾身的力量都被瞬間抽空，虛脫了般無力，疼痛已經感覺不到了，只有遍體的麻木。
秦玥眉頭深鎖，小心地扶著楚娫，誰知她喘了兩口氣，卻推開他的扶持，硬要自己站著，僵持了一會兒，終是拗不過她。
那邊的燕清像是失了魂般，惶然無措，目光空洞的很。
“我不知道，你怎么會知道楚娫會回來。但是我只能告訴你，她失敗了，即便我不抗爭，她還是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能回來。”
說這番話，已是耗費了好大的力氣，她換了兩口氣，繼續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想過跟她爭。重獲新生的確是很大的誘惑，可是……第一，我是死過一次人，對于死亡不過是回到我的最初罷了，沒有什么虧不虧的問題；第二，她的悲傷太濃烈了，有如此強大的執念，在死之后還能在本體蘇醒，她一定是有很多不甘心。這姑娘太小了，十五歲花樣年華，這本來就是她的人生，我搶來有什么意義。
“第三，我從來都是個驕傲的人，別人用過的東西，我還不屑于搶。如果我能回去，我會想盡辦法離開這里。”
最后一句說得很是猖狂，尤其是在如此珍惜真正楚娫的燕清面前，把楚娫說的一文不值，絕對是撩到他的逆鱗。可是她不是膽怯的人，她的驕傲也從來不允許別人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