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跪著的丫頭不是犯案者,是目擊證人,指證的人讓楚娫一愣。
“我看見三少奶奶的侍衛的身影一晃而過,雖然他跑的很快,但春香看得很清楚。是他!”叫春香的丫鬟一臉憤然。
“我親眼看見他翻了二少奶奶的妝奩。”這句證詞夠簡短有力的,叫秋玲的丫頭言之鑿鑿,語氣一點沒有遲疑。
此話一出,堂中開始嘩然,看笑話的有,表示鄙視的有,漠然不動的也有,還有不動聲色的。
剛才一個三媳婦兒,讓楚娫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就是春香口中的三少奶奶。聽完證詞她是第四種反應。
老婦人裝模作樣地沉吟了一會兒,把問題轉給她,“媳婦有何看法?”。楚娫愣了愣,然后做出想一想的表情,心中卻腹誹不已,老狐貍,今天叫她來擺明就是要給她下馬威來了,還裝!
“既然有人證在,若燕清真的做了這等不干凈的事,楚娫自然不會徇私。但這種事毀的是名聲清白,燕清身為我的貼身侍衛,我也不想讓人糟蹋他。這樣吧,我叫我的丫頭去把他叫來,咱們當堂對質,弄清這件事。找回丟失物品,抓住真正的賊人。可好?”楚娫酸了半天才組織好這番說辭,但在最后又不知怎么稱呼大夫人,只好略去不提。
大夫人見她說的有理,點頭答應,霜月領命出去找燕清。這十天楚娫很少看見燕清,但她覺得能有那樣舒雅淡然氣質的人不可能是個偷兒。可這個叫秋玲的姑娘言之鑿鑿,不對,楚娫嗅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大夫人,這要找到人恐怕還得等一會兒。媳婦兒心里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想問問她們,不知可否?”楚娫這會兒把自稱都改了,態度十分恭謙,大夫人不答應都不行。
得到首肯,楚娫站了起來,繞著兩個丫頭轉了一圈,半天才說:“既不是犯人,干嘛要跪著?大夫人,讓她們起來回話可好?”
大夫人不知何意,還是同意了。滿屋子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似乎要看她如何表演。楚娫暗吐了口氣,走到春香前面,緩聲道:“你今年多大?”
春香一愣,眼神閃了閃,不知楚娫此問何意。
“你只需回答我便是。”
楚娫的眼神淡淡地落在她臉上,讓春香隱隱感覺到不怒自威。定了定神,春香垂首道:“十八了。”
“抬起頭,我問你的每一個問題,請你看著我回答。”楚娫很客氣,卻沒有過分,太客氣了,這奴性根深的思想會讓她惶恐,這可不是她想要的。
春香一怔,忙道:“是。”
“你家是哪里的?”
“春香是家生的女婢,是三夫人跟前柳媽媽的女兒。”楚娫又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最好才正色問倒關鍵,“把你那天從出門到看見燕清的經過再說一遍。”
春香照說了。楚娫點點頭,卻不在搭理她,轉向一旁的秋玲,也問了同樣的問題。問完話后,她什么也沒說,就是盯著秋玲看。
雖然她沒用任何那種眼神,就是看東西一樣看著秋玲。秋玲被她看的渾身不得勁,十八歲的姑娘在一個十五歲的女孩面前發怯。
“弟妹這是何意?”坐在秦家老二右側一直沉默不語的婦人豁然站起,仿佛壓抑著怒氣般質問。
“她在害怕。”楚娫看都不看她,語氣平淡的說。
“弟妹是主子,她是丫鬟,自然會怕。”她不耐煩的反駁。
楚娫這會兒轉過了視線,淡淡的眼神像無聲的水波向她漾開去,“是嗎?”
她們若真有把楚娫看成是主子,也就不會這么猖狂敢誣陷她的人,但她想不通的是她們為什么會誣陷燕清。
“把你剛才說的倒過來說一遍。就是從你看見燕清倒著說回你出門。”
秋玲之前被她那不明所以的眼神弄得心里發憷,這會兒又這么一問,頓時心神慌亂,坑坑巴巴地講不出話來。
“不著急。慢慢想。”
秋玲用余光看了眼她的主子,握緊拳頭努力鎮定,但是這倒著說,還是越說越混。
最后楚娫大發慈悲般示意她不必說了,然后就坐了回去什么也沒說,滿室眼神各不相同,但他們都不明白楚娫剛才在做什么。
大夫人正要發問,霜月帶著燕清進來了。溫文有禮的青年對著大夫人和楚娫行過禮后,單膝跪在堂中。
大夫人把發問對象轉向他:“燕清是嗎?前因后果你可知道了?”燕清頷首。
大夫人繼續問:“那你有什么要說的嗎?”燕清看了楚娫一眼,正色道:“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此等小人行徑,燕清沒有做過。”
大夫人看起來頗為贊賞似的點點頭,然后又把問題拋給楚娫。
“不如這樣吧大夫人,雖然涉及我的侍衛,我理應避嫌,不過我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所以想求證一下。不知道大夫人可否給媳婦這個機會?”
“哦,有趣的東西?那我倒要看看媳婦的本事了!”大夫人軟中帶硬,露出本來面目。楚娫暗暗冷笑,轉向燕清。
“昨天巳時,你在哪里?”讓燕清站起來后,同樣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然后楚娫開始發問。
“小姐這幾日想看書,燕清幫小姐找書去了,在大少爺處借了幾本圖志正在往回走。我記不清準確時間,但差不多是在路上。”
“路上經過哪里?”楚娫一邊發問,一邊緊盯著燕清的神情。
“經過松林,小花園,和二少爺的聽雨樓。”眼珠難以自抑地往右略轉,很好。
“在路上可遇到什么人?”
“經過聽雨樓之后,遇到一個端著藥膳的丫鬟。”燕清抬手一指,“是她。”
楚娫轉過頭,大家的視線都忽地轉到她身上,小姑娘頓時有點慌張,站在那里手足無措。
楚娫微笑著:“茉兒姑娘不必驚慌,謝謝剛才你給我搬的凳子。”小姑娘慌張地看了大夫人一眼,不知該怎么說話。
“我只想知道燕清說的,是否屬實?”
茉兒許是看到了大夫人的臉色,神色稍定,點了點頭:“那是大夫人的藥膳,每日巳時左右要喝的。但昨日打水的遲了些,所以巳時我還在路上,遇到了燕侍衛。”
“你能大致說出,你們相遇時,是多會兒嗎?”
茉兒想了想:“我出門前看了更漏,離巳時差一刻鐘,按我的腳程,嗯,遇到燕侍衛的時候,應該剛過巳時。”
“多謝姑娘!”
她已經得到她想要的了!楚娫依舊不動聲色,讓他們三個站成一排。
“弟妹這是要干什么?做二叔的看不太明白!”秦昊表現出一些不耐煩的樣子,眼神卻不是這么個意思。楚娫微微欠身,有禮道:“聽聞二叔在刑部工作,想必平日里沒少干過緝兇剿匪的活兒,楚娫這班門弄斧的,讓二叔見笑了。”
秦昊眉頭一挑,沒在接話。楚娫施施然走到三人面前,朗聲道:“在這三人中,有兩人說的是實話,還有一個在撒謊。”
楚娫在堂中掃了一圈,又收獲了不少好玩的東西。
堂中寂靜了兩秒,那個珠光寶氣的夫人陡然嗤笑一聲:“你這折騰了半天,就弄了大家都知道的結果?”
“原來大家都知道啊!”楚娫微微笑著,都不好意思去諷刺那個笨蛋,“你看大家都知道呢!”
說第一句說她就從燕清面前走了過去,頓了頓之后,在春香面前停下,說了下一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說,春香才是賊人?”沉默許久的大夫人有些不明所以的問。
春香頓時呼吸急促,眼睛瞪得老大,正要大聲指控什么,楚娫這才慢條斯理地說:“我沒有這么說!”
大家被楚娫這一下弄懵了,秦昊忍不住發問:“你到底什么意思?”
楚娫笑了笑,解釋道:“當我暗示春香在撒謊的時候,春香的反應是震驚憤怒懷疑,這反應是正常的。大家的反應各異,但都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只有一個人的反應很獨特。她其實很小心,表情做的很到位,但是卻抑制不住地松了口氣。”
楚娫忽然挑起秋玲的下巴,眼睛里浮現她的招牌微笑,“你說,是嗎?”呼吸幾乎要貼到秋玲臉上。秋玲瑟瑟地抖著身子,眼神躲避不開楚娫隱隱透著邪逆的微笑,下巴被她捏著,唇齒還直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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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我好餓!”一回來,楚娫就往床上一倒作挺尸狀,開始哀嚎。
“剛才大夫人讓你留下吃飯,你不是說不餓嗎?”霜月一面揶揄她,一面手腳麻利地倒茶。今天小姐可真厲害,一下子就讓那個丫頭招了。
霜月將玫瑰露遞過去,一臉興奮過頭的追問:“小姐,你怎么知道是二少奶奶自己的監守自盜啊?”
“因為她也暗暗松了口氣。”看穿這等貨色,真不需要什么眼力!
“小姐真厲害啊!我都沒發現!”
楚娫白了她一眼,她要是都能看出來,二少奶奶也真的不用混了。她其實隱藏的很好,但是上位者坐久了,有一天發現位子可能不穩,想不緊張也是沒辦法的!
二少奶奶把家里值錢的東西拿出去典當可能由來已久,大家有沒有發現她不知道,但大夫人一定發現了,但是一來東西的確很重要,二來發現問題的時候大夫人可能是沒辦法壓下來,明面上還是要這么大張旗鼓的查一查的。
這一查所有的矛頭都指向燕清,但是大夫人就想借此給楚娫一個下馬威,立立規矩。可她沒有想到只有十五歲的楚娫不是個什么易于的角色,她不僅洗脫了燕清的罪名,還把所有的事都抖出來了。不過楚娫下手很有分寸,以無聲勝有聲的方式她今天用了兩遍,次次都達到了預期效果。
二少奶奶那幾乎要殺人的目光,楚娫坦然接受了,倒是秦昊不動聲色,仿佛一點也不關心他老婆的樣子,楚娫也懶得去猜他在想什么。
楚娫是不太懂為什么一掛項鏈被冠以御賜的名就要比普通的貴重的N加N倍,但是她還是明白二少奶奶的心情的,不過只是欲蓋彌彰罷了。秋玲是她的心腹,自然會聽命與她,但她絕對想不到秋玲會敗在楚娫的威壓之下。
其實楚娫只不過悄悄跟她說了一句:“我知道罪不在你。招了,我還可以保你一命!不招,你就死定了!”這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樣的主子能有多忠誠的心腹,在生死面前還不是一樣軟了骨頭。楚娫倒也沒食言,在大夫人面前保她一命。至于結仇什么的,楚娫根本沒放心上,愛咋咋地!
“小姐,你是從哪兒學到這些的啊?”
楚娫餓的前胸貼后背,懶洋洋地喝著不解餓的露水,咂了半天的嘴,最后在霜月萬分期待的表情下,緩緩吐出兩個字。
“秘密!”
霜月立時翻臉,搖著楚娫的肩膀,非要她說。楚娫擺出打死都不說的表情,擺擺手,一個翻身爬起,胡亂踩著繡鞋就往小廚房跑。這年頭還是自力更生才能豐衣足食啊!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么告一段落,她可以繼續過她的逍遙日子了,可是第二天有個人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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