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大會開始的第一日。
夕陽漸漸沉入西山,桃都山山頂以上,各個浮空崖的比斗,正進行地如火如荼。
與之相對的,以千里桃都為中心,整個祖山內的地域,百姓們依舊過著安寧而又祥和的生活。
天色漸晚,鳥歸巢,人歸家。
青石峽三里外,不知什么時候,立起了一座巨大的白色祭臺。祭臺周圍,是忙忙碌碌的黃袍道人,他們的衣飾和當初冠云復等人在黑云城殺滅的數百黃袍道人一般無二。
黃袍道人之外,分散佇立著一頭頭氣息強橫的妖魔,其中,四頭和冠云復曾經斬殺過的戮血魔狀貌差不多的妖魔,分立四方,身后呈倒錐形地各站立著八頭妖魔。
它們如若沒有生命的雕塑一般,佇立在那里,沒有任何聲息,動也不動,拱衛著中央的祭臺。
一個披著黑袍,全身上下亦是沒有一絲氣息波動的人,站立在祭臺中央,看著西方漸漸落山的夕陽怔怔出神。
雖然抬頭面向陽光,可是他的臉孔卻為一股黑暗所籠罩,隱約只能夠看到他雙目中散發的一點幽光。
“怎么樣了?”
黑袍人的聲音,充滿著磁性,卻又帶著一股懾人心神的魔力。
臺下一個黃袍道人走上臺來,恭敬道:“一切準備就緒,等到太陽落山,一共五十余座域門就能夠打開。”
“向桃都報信的人,可放出去了?”
黃袍道人絲毫不敢直起腰,頭深深的低下道:“放出了三個。想必最多兩個時辰,桃都就能來人。”
稟報完畢之后,黃袍道人恭敬退下。
“竟然敢殺我的弟弟,今夜,就先向你們討要一些利息吧!”
黑袍人不含一絲感情道,看著漸漸沉入西山的夕陽,目中,幽綠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同樣的事情,還在祖山以內,大大小小五十余個村鎮之外進行著,然而,青石峽的那個祭臺卻是最為巨大的一座。
同一時間,數千丈高的天穹之上,兩位由北方而來的修士,駕馭著遁光,向著桃都山而去。
“師兄,沒想到我們提前兩天走,仍然遲了。”
左邊的那位灰袍中年道人,對身邊的一位一般衣飾,年齡略大的人笑道。
年紀稍長的中年道人道:“反正我們只是來看熱鬧的,遲一日也無妨。”
“嗯?”
年紀稍輕的人忽然感受到一股劇烈的魔氣波動,看向了下方。
“怎么了?”年紀稍長的人功力稍弱,此時還沒有感受到什么異常。
見師弟的目光看向了下方,他也向著下方看了一眼,笑道:“現在我們所到的地方,應當是在著名的青石峽吧!三百年前,我初隨師父學道的時候,正是從那里進的桃都山呢。”
年紀稍長的人回憶著自己少年的事情,面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在師兄回憶著過去的時候,年紀稍輕的人卻神色凝重地看著下方。
“不對,師兄你看!”
師兄這時也發現了不妥,一股濃烈的魔氣,彌漫在天地之間。
他順著師弟的指向,朝著下方望去,便見青石峽北面三四里,一個巨大的祭臺,在夕陽下顯得無比的神秘!
他們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祭臺數百丈上空,方圓數百畝,不斷凝聚,滾滾翻動的魔氣上。
他們二人忽視一眼,心中均道不妥。
“這里可是盤燁宮的地盤,能夠在這里布下魔道的祭臺,一定非同尋常!”
二人按落遁光,向著下方飛去,也逐漸看清了祭臺旁邊,一頭頭靜靜佇立的妖魔。
“多聞道尊!”
先前的那位黃袍道人,看著上空的兩道遁光,向著那位佇立的黑袍人請示道。
黑袍人依舊注視著西方,只剩下半個的夕陽,絲毫不為所動。
但是黑衣人的衣袍卻微微動了動,一道細微的黑色波紋,向著不遠處佇立的妖魔擴散而去。
一直靜立不動,佇立在東南兩方的兩頭戮血魔,在黑色波紋擴散到他們身上的時候,猙獰的頭顱抬了起來,望向了虛空中的兩道微弱的遁光。
“咔咔咔!——”
兩頭戮血魔周圍的地面,紛紛龜裂,蛛網一般的裂紋向著四方而去。
“不好!”空中的兩位修士,這時也感到了不妙。
“師兄,是天山魔界中人,快走!”
二人不敢怠慢,遁光一轉,向著桃都山疾速飛去。
“轟!轟!——”
兩聲轟然巨響,戮血魔彈射而起,化為兩道烏光,直取數百丈上方的那兩道遁光!
這兩個修士,不過只是玄嬰后期的修士,比起這兩頭戮血魔遠遠不如。
他們僅僅逃出數十里,便分別被兩頭戮血魔抓住,連反抗都來不及,就被戮血魔揉搓成了兩團血肉,塞入口中。
“嗖嗖!”
兩道黑影落在了他們先前所在的地方,血盆大口兀自在慢慢咀嚼。
祭臺上面的那個黑袍人,似乎對這一切都若無所覺一般,依舊注目著西方天際。
當最后一抹夕陽消失的時候,黑袍人轉過身,看著四周準備就緒的黃袍道人,淡漠道:“各位,發訊號開啟域門,迎接各位宗主掌教吧!”
而此時,從青石峽向內,數百里的區域,在各個祭臺的逐漸完善中,已經成為了一片死域。
——————————————————————
李朝歌下了臺,看臺上面,華凌云走了下來,來到李朝歌的身前。
華凌云笑著拍拍李朝歌的肩膀:“沒想到竟是平局作結。”
“哼,這次是本姑娘估計不足,下一次,你就沒有這么走運了!李、朝、歌!”
李朝歌回過頭,正見何千靈站在他的身后。
“楊千靈你何必糾結,這個東西,實在對我有著大用,真的是難以還給你。”
“如果下山之后,我能夠再得到一顆火蛙珠,那么無論你在哪里,我都與你送到,你看如何?”
經過這次比斗,對于火蛙珠無比熟悉的楊千靈也明白,現在李朝歌身上的火蛙珠,價值遠遠超過當初的那個火蛙珠。對于元靈期的修士都有著大用,心中也隱隱明白,讓他舍去火蛙珠還給自己是不可能的。
但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變得如此厲害,現在卻偏偏是別人的東西,每每想到這一點,楊千靈就覺得心中很不舒服。
于是她“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對于李朝歌的提議,既沒有表示同意,也沒有表示反對。
二人走到看臺上面,李朝歌迫不及待地問起了凈竹與天青河的比斗情況。
“二人的修為,在整個聚靈浮空崖參加比斗的修士里面,都能夠算得上頂尖。凈竹的修為,穩入前五,天青河的修為,穩入前十……”
華凌云想了想,改口道:“天青河的修為,應當是穩入前十五。”
“現在各處比斗都還不是很明了,華兄竟然就說出了這樣的話,難道這兩個人,真的都是如此厲害?”
華凌云點點頭,神色有些低落,竟然不復先前見到吳子瓊時豪情勃發的樣子。
看他的樣子,李朝歌的心中微微一凜,他不明白,那場比斗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會把他打擊地如此失神落魄。
天色黑了下來,浮空崖上升起上百顆漂浮的巨大灼白光球,將整個浮空崖照得亮如白晝。
二人默默坐了一陣,李朝歌雖然有心再去四周看看同級別修士中強者的比斗,可是華凌云卻神情低落,坐在那里不知道想著什么。
于是李朝歌只好陪著他坐在那里,連凈竹和天青河的比斗,也沒有再問。
他們坐了大約有一炷香的功夫,華凌云的腰間,道符忽然亮起。
“華凌云,三號臺。”
華凌云抬起了頭,呼出一口氣道:“這應該是我們今日的最后一場比斗了。”
比斗,從每日的太陽升起開始,到晚上的戌時結束。
走出六號臺,華凌云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常。
“我現在似乎有些明白,師父下午臨走時對我說的話的涵義了。”華凌云道。
李朝歌道:“其實,何必如此追求勝負,我想聚仙大會召開的意義,絕不僅僅是為了角逐出那些虛名而已。”
華凌云看了眼李朝歌,看著他只達到自己肩膀的身高,笑道:“你還是個孩子,怎么會懂我們大人的煩惱?”
“華‘兄’!你好像也沒有成年吧!??”李朝歌故作認真地問道,將“兄”字咬得極重。
華凌云頓時語塞,二人相視一眼,忽然都是大笑起來。
“這位小施主,雖然年紀不大,卻頗有見道之語,真是和我佛家有緣呢!”
正在他們接近三號臺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在二人身旁響起。
二人看向身旁,只見一個身著橙衣的小和尚,正和他們并排而行。
“凈竹?”華凌云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一般,看著身邊出現的小和尚。
“你就是凈竹?”李朝歌微愕,笑問道。
凈竹雙手合十,喧了一聲佛號,對華凌云道:“遠遠看到這位施主,就能夠感受到一股熾烈的劍氣,想必施主就是前段時間,聲名遠播的九天劍體華凌云吧?”
說完,他又看著李朝歌,問道:“不知這位小施主,卻是來自何方?”
李朝歌躬身微微施禮,道:“在下李朝歌,師從盤云派冠云復。”
三人一起進入三號平臺,一路上很多人向著小和尚報以注目禮,不少人向著他恭維或者打著招呼。凈竹則向著他們一一點頭示好,對于一路的贊譽,亦是欣然接受。
凈竹小和尚,無疑是現在聚靈浮空崖上最為搶眼的人。
李朝歌微微皺了皺眉頭,照許蕓卿所說,百年之內,眼前的這個比他大了一兩歲的和尚,就會成為一個頗有成就的高僧,可是現在看來,他哪里有一些未來高僧的風范?
“凈竹師父。”
華凌云終于忍不住,道:“你這樣不避諱世人的贊譽,似乎,不是很好吧?”
凈竹單手橫在胸前,喧了聲佛號道:“小僧若是避諱這些贊譽,豈不就著入了苛求清譽的相?小僧若是接受這些贊譽,則又是著了愛慕虛榮的相。”
“既然終究是要著相的,何不與這些人一些便利,無論他們為了什么目的贊譽小僧,與小僧拉近關系,小僧的回應卻都使他們得到了滿足,這不就是便利了眾生了嗎?”
李朝歌聞言,隱隱覺得不對,卻又覺得似乎無從反駁起。
華凌云走到了負責登記的弟子面前,登記去了。
凈竹和李朝歌走到了看臺上面,坐定之后,凈竹問道:“李施主,看來修道的時日不是很久吧?”
“嗯?”李朝歌一怔,有些詫異地看著凈竹,道:“你怎知道?”
凈竹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搖搖頭道:“佛曰不可說。”
他頓了頓,向著李朝歌靠了靠,低聲問道:“哎,李施主,你身上是不是有一件不是很干凈的寶貝?”
李朝歌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你這話什么意思?”
凈竹見李朝歌滿臉的警惕,笑了笑,喧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小僧乃是天眼通,能夠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東西。”
李朝歌扭過頭,看著走上平臺的華凌云,淡漠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凈竹笑了笑,向著李朝歌又湊了湊,慢慢問道:“莫非非要小僧指明是天山魔道的圣陰龍石,李施主才會承認嗎?”
“嗯?”在這一刻,李朝歌忽然有了一種荒謬的感覺,不知道為什么,他早上才知道黑色圓球的名字,一日之間,就有兩個人知道東西在他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