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奧能者
淡黃色的油鍋里沸騰著氣泡,過濾網里放著幾塊被雞蛋液和土豆泥包裹的牛肉餅,在滾燙的食用油中,炸牛肉餅逐漸變得金黃,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西尾敬助銜了根和平牌香煙,擦火柴點著,吞煙吐霧起來,用以緩解他的饑餓和疲憊。
炸好之后,店員撈起一塊又圓又扁的脆餅,涂上醬汁,用咖啡色的紙將肉餅包好,遞給西尾。
西尾看了看招牌上寫清楚的炸牛肉餅40円,付錢之后說了聲多謝,將煙踩滅在地上后,迫不及待的開始邊走邊吃。
走了一段距離,他輕車熟路地鉆過警戒線,在一旁身穿制服警察威懾的眼神中,不耐煩的亮了亮自己的證件。
“喂,渡邊,那個惡魔獵人呢?”
“喔,是西尾警部啊,獵人已經離開了?!?p> “這次是誰?野良犬?刀魔?還是龍男?
“是野良犬,西尾警部?!?p> “那個華夏人?東京也就屬他最靠譜了,可惜我到現在都還沒見過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三頭六臂?!?p> 兩人一邊閑聊著,一邊進入案發現場。一個帶著口罩的年輕警察跑上前來匯報勘查情況。
“死者松田旭,死因不明,不過教授說高概率死于開放性傷口過大導致的失血過多。死者松田理奈,死于鈍器連續打擊頭部。死者藤田美佳子,嗯……尸體還請兩位來看吧。”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兩人還是被這具扭曲怪異的尸體所震懾了。
西尾滿是皺紋的臉擠成一團:“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起惡魔作案了吧,我們搜查一課什么時候改名成特異五課啊,該死的政客還瞞著國民,哼哼,希望不要某一天惡魔直接闖到他們家?!?p> 一旁的的渡邊滿臉無奈的說:“到時候都不用雇傭惡魔獵人了,特異一二三四課的人早就去營救了?!?p> 西尾慘叫一聲,忘記穿鞋套的他踩到了地上惡魔的部分身體器官,新買的皮鞋被黏在地上,抬起腳,仍粘連著黑色不明塊狀物。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是一樁自產自銷的案子,不需要后續跟進調查了。”渡邊合上案宗,扶了扶眼鏡“這個松田死有余辜,家暴男確實不得好死,可憐了他的女友,遇人不淑啊。而且這個畜生竟然殺了自己的女兒,沒有更合適的死法了!”
西尾仍在痛苦的呻吟著,不時還抬起腳看看自己的鞋底?!凹热皇虑楦愣?,那我先走了啊,我今天跑了4個現場了,一頓飯還沒有吃?!?p> 他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向門口走去,生怕又踩到什么奇怪的東西。臨走前,他用兇狠的語氣撂下一句話:“這種凌虐弱者的雜種,就應該被撕成碎片?!倍蛇呏?,他大概還有其他現場要跑。
渡邊目送著他們搜查一課的“神探”離去,獨自留下和其他同事繼續整理案發現場??粗@個凌亂現場墻上的刀痕和彈孔,以及坍塌的墻壁和布滿腐蝕后小洞地面,感慨著惡魔獵人和惡魔的可怕。
年輕警察遞上一把被密封塑料袋包裹的格洛克手槍,似乎在向渡邊詢問處理方法??紤]到霓虹也是對槍支有所管制的國家,渡邊叫他把東西移交給特異四課,讓他們把薪酬和這把槍一起給那個惡魔獵人送去。
“渡邊警部,您看看這個?!?p> 渡邊伸手接過證物袋,里面是一個空空的藥瓶,但是表面上印有一只猙獰猩紅的眼睛。
他拿在手上細細端詳了一會,完全沒有頭緒。于是把它丟給下屬,說道:“這玩意很可能也和惡魔有關,你把它一起送去特異四課吧?!?p> 渡邊走出充滿腐臭的現場,點上一支煙來清清鼻腔中殘留味道,吐出一口煙后低聲說道:“惡魔,到底是什么東西啊?!?p> ****
俞玖悠悠轉醒時已經是午夜時分,他完成任務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狹小的公寓。洗了澡包扎完傷口后就開始倒頭大睡。
他摸了摸臉上的紗布,又輕輕撫上自己似乎骨裂了的胸口,劇烈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骨裂的癥狀是體現在受傷后由于軟組織挫傷,會出現局部疼痛和壓痛,局部血管的損傷,會導致局部腫脹和淤血。俞玖此時感覺這些癥狀,現在全部出現在自己身上了。
“這就不行了么?俞玖?骨裂這種級別的傷勢何足掛齒?我曾在全身骨骼粉碎的狀態下,持續戰斗了五個小時?!钡掀潬栮庩柟謿獾穆曇粲肋h不會缺席。
俞玖坐在地上平復著自己的因疼痛而劇烈波動的情緒,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這個賤人。他甩了甩兩只胳膊,發現除了受了些皮外傷,自己的兩只手臂仍能自由活動。那自己的夜間巡邏自然不打算缺席了,畢竟拿滿全勤對于他的還債生涯還是很有必要的。
看了看手機里的幾個無關緊要的未接來電,俞玖拿上錢包,從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風衣披上,離開了自己逼仄的出租屋。
行走在夜晚的東京,路燈照著地面,街道上時而不是能看到加班結束一身疲憊,亦或是剛喝完酒滿臉醉意的社畜。俞玖拉高衣領默默走過,在路邊留下獨身一人躍動著的光和影。
俞玖看著路邊早已打烊的餐廳,感覺到了些許饑餓感,于是打算去街道盡頭路口邊的便利店買些食物。
“俞玖,你知道裂口女嗎?她最喜歡在東京的夜晚出沒。你難道不想見見她么哼哼哼哼,她會把你和關東煮一起當夜宵。”
俞玖拿著簽子吃了一粒肉丸,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著腦海中迪茲爾的廢話。午夜時分的街道,一排排昏暗的路燈一直蔓延到昏暗的盡頭。在這燈紅映天的千萬人都市圈里,夜幕下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罪惡。
但這都和俞玖無關,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惡魔獵人,他的目的只是殺掉那些扭曲的生物,然后領取酬勞,把應做之事完成后,早早退休。
“哦~霓虹公安真該給你多發點工資讓你去多買點衣服,瞧瞧我們可憐的俞玖被凍成什么樣子了?!庇峋谅犞掀潬栟揶淼恼Z氣,只是把自己的制服風衣攬的更緊,雙手環抱以減少熱量流失。他蹲在街邊的路燈下瑟瑟發抖,心里譴責著東京令人痛苦的晝夜溫差?!罢媸潜赴。彝浟四愕倪@件制服風衣也是公安發給你的了?!?p> 俞玖努力讓自己去想一些其他事情來抵御東京夜晚的寒冷,明天放學后去把賞金領了,順便還下部分債務;還要找千子老頭再去打一把太刀,找公安時還要記得要報銷子彈錢,等等,我的槍呢?
他瞳孔放大,突然回想起之前自己好像把風衣連帶著手槍都放在案發現場了。平時面無表情的俞玖反常的樣子被迪茲爾發現了
“哈哈哈哈哈,不會真有人帶了特許持槍證出門卻把槍弄丟了吧,你還真是擁有小丑天賦呢,俞玖!”
俞玖臭著一張臉,心里因賞金的再次減少而絞痛起來,滿腦子都是迪茲爾猖獗的笑聲。他把手插進口袋,慢慢站起身,繼續在這座鋼筋鐵骨的冷漠城市中游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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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開葛飾區這家著名拉面屋的門簾,溫暖的空氣撲面而來。映入若山雄見眼中的是從面湯浮起的水霧。他正了正自己的領帶,等待眼睛上的霧氣消散,他看到了蜷縮在桌上自己過去的高中同學。
“喲,西尾,好久不見了。”他滿臉笑容地說道。
西尾敬助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曾經的摯友,打著挺拔的領帶,身上潔白整潔的襯衫被價格高昂的腰帶束在筆直修身的西裝長褲下。
“公安油水這么足么?”他主動出言調侃,同時給戴著頭罩的拉面大叔指了指菜單說道:“一份醬油湯底,多加蔥花和胡椒,一份豬骨湯加明太子和高菜吧。再來兩扎啤酒?!彼謸狭藫献约弘u窩似的卷發,補充道:“不過這次還是我請客吧。”
“那你倒是給我加兩片叉燒啊,混蛋?!比羯叫垡娨姷阶约旱膿从堰€是如此吝嗇,英俊且富有棱角的臉上忍不住浮現一絲笑意:“不過你竟然還記得我的口味?!?p> 在霓虹,區別于華夏的公安機關,霓虹的警察部門被稱為警視廳,而警察廳的級別更高。警察廳下轄7個管區警察局和1個警視廳,而霓虹公安,這個負責掌管霓虹國家安全的機構(相當于華夏的國安部門),也直接隸屬于警察廳。
他把自己剛剛夾在臂間的黑風衣折疊后放在一旁的高腳凳上,自己也坐上吧臺,狠狠灌了一口蕎麥茶。發出舒適的聲音。“還是高中時的味道啊,真令人懷念?!彼粗魑层俱驳纳裆蜐M臉胡茬的臉,嘆了口氣:“你們警視廳也太辛苦了,我們曾經可是代代木兩大美少年啊?!?p> “你可以不要再說那些中二時期的稱號了么”西尾臉上滿是痛苦。
若山爽朗的大笑起來,從拉面師傅手中接過一大扎啤酒,牛飲半杯之后,斟酌說道:“我們公安比起你們警視廳待遇確實好了不少,但是,警部,你知道的,公安有些事是不允許外傳的。”
西尾坐在椅上,喝了一口啤酒,他本來準備從發皺的夾克口袋里拿出香煙,但好像是看到了墻上貼著禁煙的字條,便又放回口袋。
舊友重逢,酒過三巡,兩人都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暢所欲言起來。
“雄見,你知道么,陽子給我生了個女兒?!彼莺萁o自己灌了一口:“她的手是那么小,我的手指就能包住,她的臉肉嘟嘟的,粉粉嫩嫩的。她還不會說話,但她也不哭。每當我坐在沙發上看案宗,她就用她小小的眼睛看著,不時還露出微笑。”
“喂喂,敬助,你是來和我炫耀你的女兒的么?”他臉上也跟著不自覺發出微笑:“我跟你說,我如果要和美穗結婚,恐怕只能入贅。”
西尾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成了苦笑:“今天我在杉并區看了一個現場,一個畜生弄死殺了他的女兒,雖然這件事和我沒有關系,可我看到那個可憐的小女孩的尸體……”他雙眼逐漸充血:“我害怕極了,你了解我的,雄見。”
“是的,我還記得你高中時敢摘校長的假發?!?p> “但我怕了,我真的怕了?!?p> 雄見拍了拍他的肩膀來寬慰他:“沒事,東京的治安還是非常良好的,你擔心都不可能發生的?!?p> “是啊,雄見,我知道,我在警視廳工作也快有十年了。無論如何慘烈的現場我也見過,再怎么疑難的案子我也破過,奇詭怪異的生物我也不是沒有抓過??墒沁@個月,我已經第三次遇到了,那兇案現場,真像地獄啊。地上到處都是腐蝕性液體和零亂的彈殼。死者被直接撕成了碎片。”
他的語氣逐漸變得激動,雙手一把抓住若山雄見的衣領。“告訴我啊雄見,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東西,他們連子彈都不怕!吶,雄見,求你了,惡魔到底是什么啊,告訴我吧!”他的聲音顫抖著,頭也低了下去。
若山雄見單指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輕輕拍拍西尾的肩膀示意他松開手,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我能理解你的恐懼,但恰恰正是這些我們人類弱小的一面,丑陋的一面,會喚起心中的魔鬼。”
西尾坐回自己的自己的椅子上,憔悴的臉稍微平靜下來,語氣懇切地說道:“若山君,今天你告訴我的一切,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除我之外的人?!焙盟埔谎圆缓暇鸵肯伦?。
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后,若山雄見主動掏出一根香煙遞給西尾敬助,同時招招手,示意他出來說。
兩人走出拉面店,在昏暗的小巷里停下,先后用火柴點燃自己的香煙。在上下翻騰的煙霧里,若山雄見娓娓道來。
“靈能,萬物的精粹。存在于世間所有物體之中,無法被觀測,無法被直接使用,自然也不會對正常生物產生影響。他以一種神秘的方式存在著。”
“而人類,真不愧是萬物之靈啊。每個人都擁有著潛在的能力,這是一種和精神世界中某個極端強大的個體溝通的能力。只有罪,也就是極端的負面情緒,以及人性中骯臟齷齪的一面才能讓我們與之溝通,從而獲得相應的無法在物質世界中使用的超能力,我們把它叫做靈性?!?p> “靈性是唯心的,所以獲得靈性的人和普通人并沒有太大的區別,充其量是精神狀態更差?!?p> “但是一旦這種不可觀測的靈能”他一只手拿著快要熄滅的煙頭,另一只手取出一個煙盒,把他們用力碰撞在一起?!熬奂诹藫碛袠O強靈性的人身上時,奧能,也就是超能力,就產生了?!彼咽掷锏臒熀杏昧θ喑蓤F,端在西尾面前?!熬袷澜绲撵`性,遇到了蘊含無窮能量的靈能,超自然的事情就發生了。”
“然后你會意志崩潰,任由源罪來支配你,變成怪物,無法溝通,也就是惡魔。”他看著西尾敬助的臉,陰影下他的面龐顯得有些猙獰:“現在,你知道如果這種信息散播出去會發生什么了吧?!?p> 西尾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摸著自己的胡茬說道:“人們渴望獲得力量,于是會放縱自己的負面情緒,罪惡將會無處不在,人類社會大概會滅亡吧...”
若山雄見轉過身:“我能說的極限已經都告訴你了,靈性的歸屬有詳細的劃分,可惜這是絕對不能說的了。走吧,拉面估計已經做好了?!?p> 西尾敬助用手將頭發向后梳,試圖接受這荒謬的現實:“最后一個問題,那我們怎么對抗他們呢?”
若山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你要相信人類科技的力量,再強大的惡魔,也敵不過一顆云爆彈。再怎么怪異的惡魔,也不可能扛住核武器。”他頓了頓,繼續道:“而且,如果一個人有鋼鐵般的意志,不被情緒和罪惡腐蝕,他就能掌控奧能,然后成為超能力者——奧能者。而非官方的奧能者,就是你所知的民間惡魔獵人?!?p> 西尾還想說什么,可是兩人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他們快速接聽其內容后掛斷,對視一眼。西尾率先開口:“望月家的大小姐?”
若山檢查了自己的配槍:“可惜還沒來得及吃面啊,希望當年射擊課程的第一名這些年沒有荒廢了訓練。”他目光灼灼的盯著西尾。
“你也是?!?p> ****
“所以,迪茲爾?”
“嗯?”
“那個可憐的女人,她的靈性是痛苦源罪么?”
“庫庫庫,你現在才反應過來么,我真為你的智商感到遺憾啊俞玖?!?p> “原來痛苦源罪靈性失控會產生這樣的變化啊。她的奧能也是「肉體活化」吧,感覺痛苦系奧能遇到的幾乎都是它。不過,痛苦,加上之前遇到的憎恨,憤怒還有恐懼,你說過靈性源罪只有十種,還有六個是什么?”
“你愚蠢的頭腦,費勁力氣也想不明白。”
憤怒是七宗罪中的一個,加上剩下六個?似乎也不是很合理。俞玖暗自想著,信息不對稱有時候確實會讓人無比煩躁。
“哦對了,俞玖,作為你的神父,救主,啟明星辰,我有必要告訴你,那個可憐蟲,她身上的靈能可不是自然沉積的。雖然某些體質特殊的人確實可以聚集靈能,但我敢肯定她的靈能聚集是人為的?!?p> “唉,又是陰謀么?”
“誰知道呢...”
“要變強啊……”俞玖喃喃自語著。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望著不遠處的五層小樓,說道:“你感覺到了么?迪茲爾?”
“嗯——靈能的味道,可謂無與倫比,如同絕世美酒,甘甜而醇厚。是的,我感覺到了,就在最高那層,去吧,俞玖,去得到它,我忍不住了!撕碎擋在你面前的一切!”他的聲音逐漸變得癲狂。
俞玖走近,看到了通電招牌上一閃一閃著的“池元組事務所”
迪茲爾愈加狂躁:“看來是極道啊,勇敢的少年!匡扶正義吧!”
“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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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至本年度末,霓虹境內奧能者登記在冊總人數達3764人,其中東京都常駐奧能者約2600余人。
本年度霓虹特異類刑事案件總數達1324起,其中90%由各類惡魔引起,總量同比去年上升15.3%。如此數量的案件,意味著民間潛藏著大量尚未登記的奧能者。
──霓虹公安特異課與法務省聯合發布,《特異事務犯罪白皮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