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西行之旅初順利,借宿客棧聞消息
“哦?”謝嶼天提高了聲調,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嘆,隨后追問道:“他們在客棧中有何動向,快細細說來。”
那小廝烏黑的眼珠像算盤珠兒似的滴溜溜亂轉,上下打量了一番謝嶼天,踟躕著說道:“這……你們是何人?為何問起這些?”
白攸之自腰間扯下金字令牌,拉著墨色的絲線,燙金令牌懸掛在那小廝面前,他緩緩道:“你可認得此物?”
“這是……”
“這是御查院院首的腰牌。”謝嶼天搶先一步答道。
“啊這……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大人恕罪。”那小廝明顯受到了驚嚇,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起來吧,既如此,好好說說吧。”白攸之道。
“小的一定事無巨細地和大人說個清楚。”那小廝踉蹌著起身,一邊低頭彎腰地送三人進客棧,一面和和氣氣地說道:“前幾日,大約五天前,那官人和那女子同一隊人馬進了我們掌柜的客棧。我記得很清楚,因那日下雨,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得很不顯眼,我坐在內堂,沒注意,忘記去收后院的桂枝木和西麻黃,被掌柜的提著耳朵狠狠罵了一通。”
那小廝領著疏桐三人到一方桌前,摘下脖頸上的白巾,先將凳子擦拭了一遍,又將方桌也抹了一抹,將桌上倒扣的漆耳瓷杯擺正,提起水壺向那茶杯中倒了涼茶,方又繼續說道:“我一邊揉著耳朵,那些人一面進來了,要了兩間上等客房,和十間臥鋪房。客棧很少能遇上這么大一筆訂單,故而掌柜的轉悲為喜,才沒有繼續為難我。”
“那男子和女子說過什么話?二人間有何互動?”疏桐細細聆聽著,末了問道。
“那二人好生奇怪,看起來既不像夫妻,也不像父女,看起來也不甚相熟的樣子。”小廝頓了頓道:“二人沒說什么話,就在一張桌前用了晚膳便各自回房了。”
“哦對了,那女子吃得很少,一雙筷子自始至終未曾動過。”小廝補充道,“那女子真是我見過的最標致的姑娘。”
“行了,謝謝你。”白攸之點點頭道,“幫我們上幾個店里的招牌特色吧。”
那小廝點頭,向后廚走去。
“似乎沒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謝嶼天撇撇嘴道。
“他說,那女子同左丞關系生分,倒也合情理。但那女子胃口不好,是舟車勞頓?還是無心用膳?”疏桐拿起桌上的一雙竹筷,細細端詳著道。
“欸,有沒有可能,是她不喜歡用筷子?我聽聞那西北地帶,人們皆用火烤肉,至全熟便以刀割肉啖之。”疏桐靈機一動道。
“你是覺得,那女子非中原人?”謝嶼天總結道。
“正是。”疏桐點頭。
“很有可能。”白攸之亦同意道,“當下線索還太少,難下定論。不過今日在此客棧聽聞此消息,倒證明我們的方向沒有錯。”
說話間,那小廝已一左一右端著兩盤菜走了過來。
“大人,這是小店的招牌拿手好菜,松鼠鱖魚,乃是在炸好的鱖魚上桌時,澆上熱氣騰騰的鹵汁,保留原汁原味。而這是碧螺蝦仁,色澤素雅,嘗一口茶香味鮮、清淡爽口。”小廝賣力介紹著。
“謝謝。”疏桐道。
那小廝匆匆而下,又端上來兩道菜:“還有兩道是鱸魚湯,魚肉肥嫩浮于湯面,肉質細膩湯清味美。這豆腐花甜甜軟軟的,最適合當飯后甜點了。小的菜都上齊了,大人們慢用——”
用過晚膳,三人各自回房準備休息,一只白鴿撲棱棱地飛進了客棧。
“是御查院信鴿。”謝嶼天看見了鴿腳的那一點紅章,確認道。
白攸之一吹口哨,那鴿子乖巧地飛到白攸之身前,緩緩降落。
他伸出手,自那細小的信筒中抽出一封被折疊過幾次的信。
白大人親啟:
御查院士兵于始安逢見皇后賀禮押運隊伍,秉明來意后隨隊同行。不出一日便出現了一伙黑衣人劫財。
那些黑衣人蒙著真面目叫人看不真切,個個身形高大,驍勇過人,約莫十幾個。
他們擅長使弓箭,并配合大刀使用,我方士兵拼死抵抗,死傷慘重,幸而皇后賀禮尚得保全。
若我方士兵未及時趕到,恐賀禮今已落入敵手。
另,我們順手抬回了一黑衣人尸首,待大人歸來后細細查看。
曉龍致上白攸之一邊細細念著,一邊用手敲打著腰間佩劍,腦海中電光火石交錯。
“天啊,這說明左丞還暗中豢養了一隊軍馬?”疏桐驚呼。
“既有如此高手,當初為何還去那威武寨同山匪結盟?”白攸之將那信揉搓成一團,從衣襟中取出火折子,啪嗒一聲引出一串火苗,將信紙點燃后道:“說明他不愿意輕易讓他們出馬。要么這是他的壓軸王牌,要么這人馬來源復雜,牽扯眾多。”
“不知道曉龍他們如何了。”疏桐眉頭緊皺,“死傷慘重”這四個字猶如兇猛的禿鷲般盤亙在她的心間。
“我們過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敵人兇猛在暗,稍有不慎便送了性命。”白攸之淡淡道。
“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我們都會保護好自己的。”白攸之轉頭,認真道:“也會保護你的。”
“時候不早了,我們回房歇息吧,明日還要繼續趕路呢。”謝嶼天看著沉重的氣氛,轉移話題道。
長夜漫漫,參橫斗移,三人簡單洗漱后便歇息下了。
第二天天不亮,三人便駕著馬車再度上路。
客棧前方似是一片密林,參天的落葉大喬木直插云霄,密密地鋪滿了前路。
馬車駛入林中,很快被林海淹沒。
“這兒怎么沒有修官道?”疏桐不解問道。
“此處林木眾多,且人煙稀少,修建官道不甚劃算,故而簡單開辟出了一條通道,我們沿著這條最顯眼的痕跡走即可。”白攸之從馬車內探出頭,先抬頭看了眼參天的喬木,繼而環顧四周打量道。
“這片林子恐怕沒那么好穿過,說不定今日我們得在這林中歇息了。”謝嶼天道。
“那這說明左丞他們也在這林中安營扎寨過,我們要不要尋些蛛絲馬跡?”疏桐舉一反三道。
“是。”白攸之點頭。
林間小路并不平坦,馬車在起伏錯落間搖搖晃晃,無人修剪這兩旁雜草,荊棘狗尾草七零八落地長出小道,劃過馬車發出沙沙的聲音。突然傳來了一聲烏鴉的啼叫,冷風颼颼,叫人有幾分害怕。
“欸,你看,前面有些垃圾。”疏桐指著前方道。
馬車在一堆雜物前停下,白攸之下馬觀察,那堆雜物隱隱散發著惡臭,有幾只蒼蠅肆無忌憚地在上方盤旋。
“看著袋子,是軍營之物,再看這紗布,上面滲著發黑的血跡,亦是行軍中時常用到的。我們再往里走看看。”白攸之言語間是壓制不住的興奮。
往里走了略微一里路,幾堆燒黑的木火出現在三人眼前。
“是這里,他們曾在這里生火駐扎過。炭化的木頭有些濕潤,是次日林間潮氣所附,木頭不是非常僵硬,說明剛點燃沒幾天。”白攸之用拇指與食指捻了些木屑,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這兒除了木炭什么都沒留下。”疏桐撇撇嘴。
“是。走吧,天色尚早,我們人少馬兒腳力快,今日便可穿過密林。”白攸之起身對二人道。
三人再度駛馬車,向西北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