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道佛寺前得相救,一見公子半生誤
多年以前,白攸寧和弟弟白攸之同在京都郊外的道佛寺隨一方大師習武。
一日,他下山擔水,正巧遇見一幫盜匪將兩位弱女子團團圍住。
那女子瞳孔之中滿是惶恐,她身側的丫鬟緊緊護住她,人多勢眾的綁匪臉上盡是輕浮挑釁之色,一粗壯肥大的中年漢子用油膩的手撥開那丫鬟,另一看起來稍顯高大的男子直接向那女子撲去。
“住手!你們在干什么!”白攸寧顧不上那兩扁擔水,直接撂在了地上,向那群盜匪奔去。
“呵,這弱不禁風的臭小子,還想英雄救美啊!”那中年男子用手摸了摸鼻頭,嘲諷道。
“兄弟們,給我上。”另一高大男子直接道。
一群人蜂擁而上,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手里抄著家伙。
彼時的白攸寧……跟從一方大師學武不過兩月余,馬步都還扎不穩,更不消提什么武打招式了。
沒過幾招,他便腹背受敵,陷入被動,身上也挨了好幾大棍,只憑一口硬氣撐著。
他的嘴角隱隱現了血跡,但他艱難起身,彎腰抱住為首那人的下盤,一個猛勁掀翻了他。
其余人見狀,拉開白攸寧,棍子如雨點般撲落下來。
“別打了!你們別打了!”那女子帶著哭腔道。
“來人了!小姐,管家來接我們了!”那丫鬟看著不遠處的一隊人馬,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激動地說。
“大哥,他們來人了!”一盜匪提醒道。
“他奶奶的,煮熟的鴿子還能飛了,他們人多,先撤。”那高大的漢子沖躺倒在地上的白攸寧吐了口唾沫,不滿地道,看不解氣,又抬腿踢了兩腳,憤憤不平地帶著兄弟們先行離開了。
“公子,你沒事吧?”那女子連忙上前,扶起白攸寧。
要強的白攸寧雖感覺渾身酸痛,快要散架似的,一股怒氣卻從心中升騰而起,他緊緊攥住了拳頭,道:“多謝關心,我沒事。”
“小女是袞州少司馬家的獨女,尹南雪,若不是今日公子及時出手相救,后果真是不堪設想。多謝公子。”那女子道。
白攸寧自嘲似的笑了一聲,撐開雙臂向尹南雪“展示”自己如今這番狼狽的模樣,嘆了口氣笑道:“不必謝我,你看我這樣,也沒幫上什么忙。”
尹南雪掏出手帕,正欲擦干白攸寧被塵土打臟的臉,又覺不妥,雙手收了回來,將手帕遞給白攸寧:“擦擦。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白攸寧,正在這山上的道佛寺隨一方大師習武,不過數月余……這三腳貓功夫,還成不了什么氣候。”
“公子莫要著急,我看公子氣質沉穩,將來定是能成大事之人,也不急于這一時。”尹南雪寬慰道。
“小姐,你沒事吧?”尹府管家匆匆趕來,后怕地問道,“都怪小的思慮不周,怎能讓小姐你一人獨自上山祈福呢?”
“已無大礙。不怪你,是我自己想偷溜出來,獨自透透氣的。倒是這公子……你快送他去看看大夫。”尹南雪轉向白攸寧說道。
“不要緊,我得回寺中了。”白攸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那這傷……”尹南雪關切地說。
“真沒事,你快回家吧。”白攸寧擺擺手,走到那兩擔灑了一半的水桶旁,重新下山要去挑水。
回到寺廟,白攸寧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那盜匪奸惡的嘴臉,居高臨下嘲笑的模樣如刀刻般在他的心間。
“大哥,你怎么了?”白攸之推門而入,看著哥哥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皺著眉頭問道。
“方才在山腳,看見幾個盜匪正在欺負一弱女子,我想上去幫忙,卻……無能為力。若不是那女子府里的管家及時趕來,你恐怕還見不上我了。”白攸寧道。
“現在那盜賊真是猖狂,爹爹已連續幾日上書奏陛下請求剿匪,奈何那連蕩山山勢險要,易守難攻,朝廷沒有剿匪的人才,故而此事一拖再拖,百姓真是苦不堪言。”白攸之搖搖頭。
白攸寧輕嘆了一口氣,牙齒緊咬:“只有讓自己先變得強大了,才有談論這一切的資本。”
白攸寧起身向院中,按一方大師所說扎馬步。
一連數日,白攸寧起早貪黑,苦練武功。
寺中眾人感慨他的變化,他那心已不同往日,他急切地渴望著變得更強大、更有力量,也許有一天他要把那曾經遭受過的屈辱、所有的無力感、連同所有的憤怒,一齊發泄出來。
一日早晨,他正像往常般在院中練功,尹南雪來訪。
“是你。”白攸寧有些驚訝,“你為何事而來?”
尹南雪羞赧地低下了頭,“我偶爾會在這院中祈福修行,但……我今日是來找你的。”
“怎么了?”白攸寧放下手中的方棍,問道。
“你曾幫過我,我送了些吃食來給你。習武之人體力消耗大,需要多進補一些才好。”尹南雪邊說邊遞過一個竹籃,里面疊蓋著好幾盒吃的。
“太麻煩你了,真的不用。”白攸寧推辭道。
“你不吃,便是不給我面子。”尹南雪道。
“好好,我收下便是,謝謝姑娘。”
“叫我南雪即可。”
“好。”
自那以后,尹南雪在寺中出現的時候好像多了起來。
“那你大哥,可曾鐘意尹南雪?”疏桐歪著頭聽著這故事,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不知道,關于此事,大哥他從未透露過一絲一毫的心情。”白攸之搖搖頭。
白攸寧居然能讓洞察力過人的白攸之也沒有頭緒,疏桐對這個神秘的大哥更加充滿了向往。
“后來呢,后來怎么了?”疏桐追問道。
后來……
后來,白攸寧在這道佛寺學了整四五年武藝,進步很快,連一方大師也贊不絕口。
白攸寧束發之年,北疆正逢動亂,他心中有鴻鵠之志,毅然決然地從了軍。
臨行之前,他見了尹南雪。
尹南雪清瘦的臉上掛著兩行淚,她鼓起勇氣握住白攸寧的手腕,哭著道:“大丈夫該有鴻鵠之志,我懂。此去兇險,生死未卜,攸寧,你一定要保重。我等你回來……可好。”
“南雪。”白攸寧叫道,聲音似乎有些顫抖,“你不必等我。”
“不,我是要等你的。我愿意。”尹南雪握得更緊了,抖動的雙肩有些劇烈的起伏。
“我想你是誤會了……”白攸寧沉默了良久,道:“你不必等我,我自然也是……不會等你的。”
“攸寧……”尹南雪明白他這話中的意思,心如刀割。
“明日,我便去北疆,荻國入侵,邊疆動亂,何以為家?我既不會為兒女私情所困,此生也不求有一良人在側。所以,南雪,你切莫因為我,辜負了人生大好歡樂時光。”白攸寧一字一句吐著。
多么殘忍。
尹南雪搖搖頭,末了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既如此,日后兩不相見,也祝你……平安。”
尹南雪任憑臉上的淚水打著,回轉身子,向尹府走去。
只留下白攸寧寥落的背影,在風中瑟瑟。
他背著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他提著劍柄的手,緊緊地攥住了劍柄。
白攸寧一去,便是四年。
他的名氣漸漸大了起來,只聽聞白家大公子,在戰場上驍勇善戰、以一敵十,自自一普通士兵至百夫長、衛千總一路到鎮北將軍,威名赫赫。
多少敵人在他的刀劍前聞風喪膽。
他活成了胤朝的神話,一代鎮北大將軍,白攸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