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看了看懷里的人,經過剛剛那一陣亡命速跑,紀卿魂體內的不安定因素明顯加重了。從懷中人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他很不舒服。
金針也在他的魂體里一明一暗的閃爍著,唯一好的就是紀卿暫時還沒有沒有灰飛煙滅的可能。
其實當時馮古凱德利在看到泠沫突然莫名其妙沖過來的時候,還在嗤笑她的愚蠢,打算給她好好地上一堂課,讓她明白什么叫做不要自闖死路。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紀卿居然也會突然沖過來護著她,馮古凱德利自然也是被嚇了一跳。他目前還沒有辦法斷定紀卿的真實身份,可不想就這么白白葬送了他心里的那一絲不太明顯的希冀。
于是原本打算再給泠沫來一下的魔杖,被它的主人以其從來沒有遇到過的迅猛速度,使出了一個簡單粗暴卻明顯有效的撞擊咒,狠狠地咂向了就快要吞噬掉紀卿他們的血咒。
如果魔杖有智能,估計也不會明白為什么它的主人會這么做吧。用一個急速撞擊咒來影響之前被它的主人視作親兒的血咒,使之與可以稱為敵人的人,擦肩而過。
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馮古凱德利并不想讓紀卿徹底消失,這也是店主最終還是放棄去追擊他的最主要的原因。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血咒畢竟是相當霸道的邪術,也不好管控。哪怕就是它的創造者馮古凱德利也沒有辦法消除它,只能做到最大限度內的補救措施。
而這道第一次被使用的撞擊咒,就是目前唯一能夠影響到血咒的咒術。它是當初研究血咒的時候,無意中產生的一個附帶品。
因為從來沒有機會使用,馮古凱德利內心多少也是有些矛盾的,好在結果還算是滿意的。
同時店主對此也比較滿意,因為這個措施還不錯,至少他還能用金針挽回紀卿。如果當真是從正面吞噬掉紀卿,恐怕只有時光倒流才能改變未來的結局了。
然而時光倒流這種事,首先得要問問命運女神同不同意,才能有下一步的動作。
一般來說,這位很不好說話的面癱女神都只會回答兩個字:“不能!”
話分兩邊,另一頭汪老則是在剛剛脫離險境,先是將泠沫往墨樞懷里一塞,接著便拉著人走到一邊去說話了。距離店主他們不太遠,后者正在仔細地替紀卿做檢查,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
原本店主是想抱著紀卿直接離開的,畢竟離開肉體太久不是什么好事,更何況他的魂體還受到過非常嚴重的創傷,必須得盡快回到本體去療傷!
不過在這之前,店主必須還要在一次確定紀卿魂體的狀況。畢竟這可不是能開玩笑的事,如果留下了什么隱患,就這么回到肉身的話,后果會很嚴重。
當店主檢查完一遍,確保沒有什么遺留的歷史問題之后,一有挪動的跡象,汪老就迅速纏了過來,看樣子是不打算簡單地放行了。
店主無奈地看著攔在身前的拿一根細細的煙管,開口問道:“不知汪老還有什么事情?如果沒有,還請放行,我朋友的傷勢很重。”
雖然說得比較柔和,但是他語氣中的不耐以及一絲怒意卻絲毫沒有掩蓋地傳遞出去了。
如果不是因為汪老是這片區域的負責人,他若是不同意,無論什么人都沒有辦法隨意進出。即便是店主,也得遵守這項規矩的話,估計早就被當做擋路石頭,分分鐘被清除了吧。
聽了店主的話,汪老內心不由得顫了顫,不過想想自己的小徒弟,也只能是收斂了下飄忽的心神,長話短說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我希望店主你能帶他們兩個一起走。”
聞言,店主高挑一邊眉毛沒有說話,卻是用眼神在詢問著,對于汪老的提議倒是沒有多少反感。因為他知道是為什么,只是一時半會兒不想去思考別人的事情罷了。
這看似一種請求,可是卻沒有請求該有的態度,汪老的話說得很婉轉,也很明白,要走就必須帶著另外兩個人一起走。
汪老這也算是一種私心,他隱約覺得讓自己的小徒弟跟著店主一起離開才是正確的。
但是他也明白不說清楚,店主不會隨便接過這種看著挺輕松,其實很麻煩的擔子。但是他礙于種種原因,實在是沒有辦法明說,正著急呢,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我不會跟他走的!”墨樞抱著泠沫,一臉的疲憊與不解,苦苦哀求著:“師父,為什么你要趕我走?我是有哪里做錯了嗎?我不想離開你,我就在這里陪著你好不好?”
汪老心里那個無奈那個著急啊,但是卻又沒有辦法明說,因為說了店主不一定會同意帶人離開,但是墨樞肯定是不會走的!
剛剛他一直在跟墨樞溝通這件事,他知道店主很快就會離開。
因為他看得出來那名為紀卿的少年很受店主的重視,魂魄離開肉身太久不是件好事,店主是絕對不可能讓他有任何閃失的。
他只能耐心地安撫自家的小徒弟說道:“我并沒有要趕你走,而你也沒有做錯什么。我之前也跟你說過了,你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關門弟子。我唯一希望的不是你將來出人頭地,而是你能認認真真地好好活下去。如今我也沒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你自然是可以出師了。你就隨著店主一起到其他的世界去見見世面,有什么事情可以跟店主說,他自然會幫助你的。沒事就不用專門跑回來看我了,兩界有別,過度頻繁往來也不是好事。這是很早之前就約定好的事情,你也就不必再多說了,去收拾收拾,就跟他們一起上路吧。切記出師以后,不可忘記祖訓,一定要時時行善世間。”
這話說得墨樞眼淚水兒都要掉下來了,著急地想要說些什么,但是卻一個字都沒有蹦出來。原本一個不茍言笑的青年,現在卻滿臉的凄苦,看著也是令人心酸。
汪老嘆息了一聲,伸出手亂揉著自己的小徒弟的頭發說道:“不過是出師而已,這么緊張做什么,我又不是將你逐出師門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難道出師以后就不想再認我這個師父了嗎?”
墨樞急急地回答道:“不是!”可惜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
“既然不是,那就乖乖聽師父的話。出去歷練歷練,多看看,多學學,將來你會明白的。如果你還只是如今天這般一無所知,你也就不必再踏回此地了,我也就當做從來沒有你這個徒弟!”汪老收回手,狠下心說道。
墨樞聽了一臉凄慘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被拋棄的小狗般,可憐兮兮地輕聲喚著:“師父……”
汪老一擺手不許他再多說,轉身對著店主說道:“希望店主能夠帶我的小徒弟出去,只需按照約定的事來。至于今后的事情,便可隨意。”
店主一開始是很不滿意被攔下來,隨著眼前的事態發展,他也開始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師徒二人,現在卻是一臉嚴肅地表情盯著汪老。
他瞄了一眼墨樞,再看看汪老,只是不露痕跡地輕輕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他突然之間明白了汪老的用意,什么之前的約定,他可從來沒有下過這種費力不討好的約定。
不過想到祖父與汪老之間的情誼,店主默默嘆息了一下,這不關約定與否的事,因為這就是他的事。
從這一刻開始,墨樞,就是他的事。就跟當初的骸縵一樣,是他此生都沒有辦法擺脫掉的事。好在骸縵應該會好好地看著墨樞,教導他。
回想到初見骸縵時候的事情,店主都沒有注意到一絲苦笑隱隱躍上他的臉龐。這當中的曲折跌宕,真是令人無論如何都不想再來一次了。
卻是沒得選擇,都只是因為,是他的事。
汪老面帶笑容地看著店主他們離開的時候,他的身后突然出現一個女子。那女子沖著汪老行了禮,便強行拉住抱著泠沫不好反抗的墨樞一起離開了。
當然墨樞也沒有辦法在頂著“師命難違”幾個字的壓力下反抗就是了,他只能是念念不舍地一邊不斷地回頭望著汪老,滿臉都是希望能被挽留的表情,一邊被骸縵大力地扯著往前走。
他始終沒有明白汪老為什么一定要趕他走,但是他知道他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師父了。因為臨走之前,汪老拉著他不是在說話,而是在盡可能地將更多的靈力傳給他。
他甚至能看到自家師父那頭原本是灰偏白色的頭發,因為靈力不斷地過度過來,而變成殘敗的枯灰色。不僅是靈力,汪老還塞給他一個小包裹。
那里面有汪老一生中最珍視的一些東西,也有墨樞從小就極為重視的幾樣物件。沒想到連出行的行李,汪老都替他準備好了。
這是令墨樞萬萬沒想到的,原本他還打算借收拾東西的名義,再拖延拖延,說不定汪老就會心軟讓他留下來了,雖然他也沒有什么好收拾的就是了。
墨樞還難過地沉浸在自己是否做錯了什么,以致于他要被自家師父趕出家門,因為他還來不及細細體會這其中的意義,接著就被喚來的骸縵強行拉著離開了。
而店主在離開前,半側著臉,對著汪老微微點了點頭。后者也輕輕頷首,滿臉笑容地目送幾人從這個世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