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有天地三界,有仙妖神魔,有三魂七魄,有生死輪回。不周山支撐天宇,十洲三島匿于四海,七十二福地遍布九州。
伴隨著這個宏大的世界在眾人面前漸漸展露它的真實,一道肅穆的女音緩緩訴說起故事的源起,一列列古拙的字跡徐徐浮現,正是——《太古紀事》
太古時代
眾神居于人間洪涯境
火神祝融取榣山之木制琴
共成三把
名皇來、鸞來、鳳來
祝融對三琴愛惜不已
尤以鳳來為甚
時時彈奏
鳳來化靈
具人之形態
能說人語
祝融心悅
托請地皇女媧
用牽引命魂之術
使此靈成為
完整生命
名為太子長琴
以父子情誼相待
*
太子長琴溫和沉靜
平日除去清修
便喜愛去榣山曠野奏樂怡情
于此結識好友慳臾
一只榣山水湄邊的水虺
慳臾雖弱小
卻堅信自己與別不同
終有一日將修煉成通天徹地之應龍
它與太子長琴相約
若成應龍
定要太子長琴坐于龍角旁
帶其上天入地
乘奔御風
往來山川之間
*
之后過去數百年
天皇伏羲不滿人間種種
率眾離開人界
登天而去
太子長琴眷戀榣山風物
卻也只得依依不舍與慳臾別過
登天后
伏羲將其追隨者渡為仙身
太子長琴亦然
眾神仙忙于建造天宮
三百日后諸事底定
太子長琴往下界榣山
方才憶起
天上一日
地下一年
人間三百年匆匆而逝
榣山已無慳臾蹤跡
無緣相見
*
如此時光飛逝
數千年后
一條黑龍
于人界南方的戲水之舉引來民怨
黑龍打傷伏羲派遣懲戒它的仙將
逃入不周山中
火神祝融
水神共工與太子長琴
前往不周山捉拿黑龍
未曾料到
此孽龍竟是昔日水虺慳臾
更有意外之事
卻是三神仙此行陰差陽錯
引發不周山天柱傾塌
天地幾近覆滅之災
*
眾神曠日持久奔走辛勞
災劫終平
慳臾被女神赤水女子獻
收為坐騎
再無自由
共工
祝融
往渤海之東
深淵歸墟
思過千年
太子長琴被貶為凡人
永去仙籍
落凡后寡親緣情緣
輪回往生
皆為孤獨之命
從此
天界得一女神的黑龍坐騎
少去一位擅彈琴曲的仙人
*
太子長琴原身鳳來既毀
三魂七魄于投胎途中在榣山眷戀不去
被人界龍淵部族之工匠角離所得
角離以禁法取其命魂四魄
鑄焚寂之劍
魂魄分離之苦難以細說
所余二魂三魄不甘散去
無所歸處
逢角離之妻臨盆
二魂三魄附于角離之子命魂
不日出生
角越自小時常呆望焚寂
似心有所感
后龍淵部族所鑄七柄兇劍
遭女媧封印
角越因失去焚寂之劍
投入鑄劍爐中**而亡
*
時如逝水
永不回頭
龍淵崛起與消亡
太古兇劍
甚至天柱傾塌的災劫
萬事萬物
僅是天地循環之一二
太子長琴的命運
已然湮沒于歷史洪流之中
幾千年,亦或是幾萬年,人間幾度滄海桑田,仙神之說已成虛無縹緲。南疆某個與世隔絕的部族中,倒還存留著地皇女媧的信仰傳承。大巫祝韓休寧不僅是女媧大神的祭司,而且掌管族中事務,終日乾乾,無暇顧及獨子韓云溪。
八歲的韓云溪不耐母親教訓,經常溜出村子玩耍。作為下一任巫祝,他需在八歲那年的祭祀開始前三天進入冰炎洞,將草扎放在女媧神像右肩之上,為村人祈福,而且今年的祭祀還有遠方的巫祝過來傳達女媧大神的旨意。
冰炎洞中寒冷異常,中心封印著兇劍焚寂。韓云溪好不容易從洞頂出來爬到女媧巨像的肩膀上,極目望去,卻不料所見盡是族人被屠戮的場景。村外本有結界守護,一群陌生人卻不知怎么闖進了村子,殺人放火,不論男女老少,甚至大巫祝韓休寧,皆無幸免,只余刺耳的大笑聲在空谷中回響。
百里屠蘇睜開朦朧睡眼,意識到他又做了兒時的夢。自從舉族被滅,他被路過的天墉城執劍長老紫胤真人所救,已有九年。如今他已改名換姓,再不復幼時頑劣,反而成熟穩重,沉默寡言,平日里唯有在昆侖山中救下的海東青阿翔作為同伴。
此番他私下昆侖山,途經琴川,受城中富戶蘇家所托,去城外翻云寨解救被妖怪抓走的少爺蘇文。順便也救走了寨中被關的其余眾人,包括琴川第一富商方家的小公子方蘭生,和他幼時的玩伴歐陽少恭及仆人寂桐,甚至還有一只金色的小狐貍。
翻云寨中匪徒欲以百姓煉制丹藥,服食后可成為半人半妖的怪物,獲得強大力量。百里屠蘇將其盡數斬殺后,發現從他們身上飛出一些閃亮的光點,被吸入匪首身上的一塊玉石碎片中。這讓他想起滅族之時,也有這樣漫天的光點被吸走,頓時心神激蕩,難以自持,頭痛欲裂。
歐陽少恭自稱是七十二福地之青玉壇的丹芷長老,醫術精湛,見識廣博,認出此乃青玉壇寶物玉衡的碎片。玉衡可吸收死人魂魄,以特殊手法制藥,貽害無窮。
數月前,青玉壇武肅長老雷嚴發動叛亂,自立掌門。他覬覦歐陽少恭的煉丹之法,將其囚禁,驅使其煉制丹藥。歐陽少恭不肯屈服,伺機逃脫。他聽聞琴川附近有怪物出沒,心中存疑,便來查探,不料失手被抓。如今看來果然是門派不幸,貽害他人。
百里屠蘇欲追尋滅族的真相,又欲向歐陽少恭求取長生不老藥,以復活娘親,遂和他約定在琴川匯合,一起去尋找玉衡碎片。路過霧靈山澗,他被一陣天籟般的歌聲吸引,一時不察,窺到了風晴雪在溪水中沐浴的情景,被她當做淫賊,教訓一番,還取走了他片刻不敢離身的兇劍焚寂。
百里屠蘇體內兇煞之氣濃郁,全靠焚寂吸煞之力鎮壓,然而每到朔月,仍是難以抑制,故而他的師父一直令其在天地靈氣匯聚之地的昆侖山天墉城靜心修煉。如今下山,正值朔月,焚寂又失,夜晚恐會被煞氣迷失心智,殺意侵神,成為狂魔。他只得和阿翔追尋風晴雪蹤跡,直到琴川。
一路奔波,他疲勞睡去,夢到太子長琴于榣山水邊彈奏琴曲,水虺慳臾在他身旁靜靜聆聽。他們約定,若有一日,不論千年還是萬年,慳臾修成通天徹底之應龍,便讓太子長琴坐于他的龍角旁,乘奔御風,看盡山河風光。
百里屠蘇醒來,一時恍惚,只覺得夢中的仙人即是他,他即是那個仙人。這時阿翔來告知他風晴雪的蹤跡,他連忙追了出去,然而相見時,夜幕已經降臨,煞氣入體,他雙目赤紅、神志不清地與風晴雪打了一場,昏迷倒地。
這次煞氣發作卻似乎并沒有往日那般痛苦,原來風晴雪一直守在他身邊,還源源不斷地將自己的真氣渡給他。風晴雪身份神秘,家鄉似不在人界,法術也自成一家,頗有安心凝神、抑制煞氣之效。待百里屠蘇醒來,發現自己正身處歐陽少恭的游船里,飄蕩于琴川之上。
時值一年一度的燈會,城中熙熙攘攘,水中繁花似錦。歐陽少恭卻在船頭彈著寂寥肅殺的曲調,用他的話說,便是“每見繁盛,必感凋零”。
百里屠蘇坐在他身邊靜靜欣賞,聽著歐陽少恭不經意間吐露的心事,“都道是人死燈滅,便如這燈會盛景,終有盡時。人生豈非正如夜間行船,黑暗之中時而光華滿目,時而不見五指,然而燈會熄滅,船會停止,時歲與生死本是凡人無法可想、無計可施。少恭不自量力,妄想逆天行事,看一看凡人若有朝一日超越生死,又將是何種光景。”也不知他究竟有何過往,志向竟如此高遠,心思也難以測度。
此時城中的方蘭生卻有著另一番際遇。他之前逃課出城,反被匪徒抓去,被二姐知道后自然是一頓訓斥,只得在書院讀書。小憩之時,只覺身邊有人影出現,睜眼一瞧,果然有一位身著紅裳的美艷女子突兀地現身在他床前,額間幾道紅色花紋,更添了幾分神秘和妖異。他以為見到了專門吸人精血的女妖怪,嚇地奪路便逃。
燈會之夜,琴川富戶孫家正準備拋繡球招親。其獨女孫月言頭頂紅色蓋頭,登上了繡樓,將繡球高高拋棄,好巧不巧落入了奔逃而來的方蘭生懷中。方蘭生連那孫家小姐是圓是扁都不知,怎肯答應這莫名其妙的婚事,百般解釋無果,反被孫家關了起來,只等第二天上門提親。正當方蘭生無計可施之時,卻是“女妖怪”紅玉突兀現身,將他救了出來。
方蘭生不想再被逼婚,于是等在虞山腳下,果然遇到了剛剛出發的歐陽少恭和百里屠蘇。同行的還有把百里屠蘇當做恩人的小狐妖襄鈴,隨后又追來了滿天下尋找哥哥的風晴雪和無所從來、亦無去處的紅玉。一行五人開始了尋找玉衡的旅程。
眾人還未走出虞山,卻被幾位天墉城弟子阻攔,說百里屠蘇在派內害死肇臨師弟,戒律長老罰他面壁思過,卻被他潛逃。領頭的女弟子芙蕖雖信任他,卻不想他繼續被同門誤會,故而偷偷下山,勸他回去等候執劍長老出關洗刷冤屈。百里屠蘇心中卻惦念玉衡與報仇之事,怎肯回山,芙蕖只得黯然離開。
眾人雖不知個中詳情,卻深信百里屠蘇是光明磊落之人,頗為他擔憂。為得到玉衡線索,幾人乘船至江都,在西北的一家青樓“花滿樓”找到了老板瑾娘。瑾娘天生神通,能測福禍。她把歐陽少恭認作救命恩人東方先生的后人,關系頗為要好,經常為其卜卦。歐陽少恭前往琴川尋找機緣,也是因其指點。在他的請求下,瑾娘難得開了天眼,為百里屠蘇一觀命數,不料卻是大兇之相,可謂“死局逢生,空亡而返,天虛入命,六親緣薄,兇煞非常”。
大家都為百里屠蘇難過,他自己卻并無太多怨懟,神色如常,可見心志之堅。歐陽少恭在室內與瑾娘話別,言語中竟泄露出百里屠蘇是他多年苦尋之人,與他同行也是別有用意。瑾娘之前已算出風晴雪此行尋找兄長必有所獲,卻被歐陽少恭阻止,并未告知,也不知他究竟有何計較。
與此同時,百里屠蘇再次夢到了太子長琴,正是天官在宣讀天皇伏羲的旨意,“太子長琴貶為凡人,永世不得為仙,輪回之中寡親緣情緣,命主孤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