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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八十一短期目標

　　大雨天，是個殺人的好日子。

　　當尸體倒下，鮮血噴涌不息之時，雨水便如同最勤勞的清潔工，迅速而完美地將一切痕跡消除，不論是腥臭的血液，還是破裂的內臟，即使再堅定，最終都只能隨著不絕的雨水淡去。

　　仿佛水墨遇水一般。

　　進到《紀元》之中，蘇城曾經認為自己最大的收獲是重拾格斗的樂趣，又或是認識到幾位可能算不上好友，但大概也能算是朋友的年輕人。

　　然而直到斬下亡靈戰斗法師的頭顱，看著那噴灑出的鮮血與雨水泥濘混合時，蘇城才猛然醒悟，自己這些日子越發流暢的格斗殺技，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以及又是因為什么原因。

　　蘇城清楚，這絕不是因為自己過去的訓練－－事實上，他過去雖然是擁有著豐富的格斗經驗，也清楚人體的要害，但說到殺人經驗，現在可是文明社會，那個國家的高中生會有殺人經驗？

　　揮動重新拾回手中的墨黑重戟，重戟與式樣簡潔的巨斧交擊，碰撞的沖力之大，蘇城甚至能看到被擠壓的泥漿從地上噴出，但他卻連半步也沒有退，心中也平靜得仿佛是在郊游一般，戟鋒瞬間傾斜滑下，干凈俐落地削下亡靈甲士握斧的手指。

　　不等傷口的鮮血流落泥濘之上，面無表情的蘇城反手一轉，戟身便帶著食人魔般的巨力橫掃，轟的一聲，頓時砸得對方的太陽穴下陷，連一句完整的說話也說不出，便摔落在混濁的泥濘之中。

　　其實，在這游戲中他最大的收獲，不就是實踐他一直學習的格斗技，并以實際情況作出合理的微調，完善老師教他的東西。

　　不，與其說是完善，倒不如說是重溫一遍老師教的東西。

　　蘇城手中的重戟順勢斬下，削下一顆在水潭與泥濘中咕嚕咕嚕滾個不停的頭顱，輕描淡寫地將尚存一息的亡靈甲士斬殺。

　　還有那個地方比起《紀元》這款虛擬游戲，能收獲更多的格殺經驗？蘇城一邊扭頭望向身后的戰況，心里卻真的想不到任何能壓下這游戲的地方。

　　從古到今，格斗都是為了殺敵，又或是自保。然而在現今的文明社會中，除了有點身份地位的人也不會去的地下格斗，根本就沒有讓人生死相搏的機會，因此格斗才會由致敵死地的技藝，變成了一門運動。

　　這也是老師一直耿耿于懷的原因－－從投身拳擊、格斗這門技藝的幾十年中，老師一直都沒有嘗試過一場真正的生死相搏，一次也沒有。

　　若果沒有那場大病的話，老師大概會比他更沉迷《紀元》吧，如果是那老家伙。蘇城腳下毫不停歇，馬上便又殺向其余的戰場，心里卻滿滿都是與記憶中那老家伙的回憶。

　　過去的回憶猶如雨點，轉眼便順著他的身體，落在他的身后。

　　重戟轉動得如同風車，勁風吹襲之下泥漿雨水通通都被卷上天空。然而呼嘯著的重戟速度雖快，卻又精準地砸中另一名甲士的脖子。

　　亡靈甲士的頭顱傾斜，渾身發出清脆的聲響，無毫疑問，沉重的沖擊力轟然把它的肩膀與脖子擊成碎塊。甚至沒有一刻的停頓，戟身掛著順著慣性而凌空飛起的它，狠狠地砸在地上。

　　連掙扎的可能性也不打量給予，代表著死亡與終結的重戟毫無失誤地再度落下，只留下一聲不知是咀咒，還是求饒的模糊嗚咽，在越發寂靜的樹海中回蕩。

　　戰斗，結束了呢。

　　感受著豆大的雨點不斷擊打身體，蘇城閉起雙眼，靜靜地長呼出一口熱氣。在戰斗的尾聲之中，他在滂沱的大雨之中，罕有地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使他渾身舒暢的感覺。

　　在擁有了獲得金錢的手段后，蘇城雖然接連不斷地進行訓練，也試著以戰斗去模糊自己的感覺，但事實上，他卻一度找不到自己真正的目標。

　　是金錢？

　　是工作？

　　是享受？

　　蘇城一一仔細地想，但卻又一一否定。他甚至想過，自己是否對不斷的戰斗感到煩擾？這種猜測讓他相當驚疑，這才多少天，他就已經對這份工作感到煩厭，往后的日子到底要怎樣過？

　　然而直到現在，蘇城才終于發現，他不是煩厭戰斗，也不是對戰斗最后的目標感到煩厭。他煩厭的，只是沒有短期目標的戰斗，是漫無目的的戰斗。

　　而幸運的是，現在他終于找到了自己戰斗的短期目標－－發揚老師的技藝。

　　在達成金錢這個大目標之前，他的短期目標，便是讓所有人都認識他，進而認識他老師的格斗技藝。

　　收起手中的重戟，蘇城心里無由地變得踏實。他笑了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便迅速將地上那些屬于自己的光團撈了起來。

　　沒有去看連場激戰后的收獲，蘇城走向席地而坐休息的梅洛幾人，說道：“你們當中誰是顧主，又或者，顧主死了沒？”

　　梅洛正粗喘著氣，看到走近的人是剛剛沖鋒陷陣的蘇城，便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說道：“我便是這次任務的顧主，你是公司介紹，又或是被誰帶來的嗎？”

　　“先生，我是羅克斯公司的。”蘇城蹲下身，與坐在地上的梅洛握了握手，隨后嚴肅地說：“車輛中的棺木，顧主優先。”

　　“顧主優先？”梅洛似乎一時間回不過神，把話原封不動地反問道。

　　眉頭一皺，蘇城雖然有點不耐煩，但還是語氣如常地解釋道：“雖然是多人任務，但完成任務特定要求的人，獎勵還是會有一點增益的。而你是顧主，現在的情況也足夠的安全，所以我認為還是該由你去完成這任務。”

　　事實上，即使讓這個任務能完成的功勞，很大部分都是歸于蘇城的頂尖戰斗力，但讓戰斗進入尾聲階段，讓蘇城能完成收尾的，卻是一眾收獲不多，但勇于死戰的玩家。

　　而更重要的，這顧主是他直屬上司的好友，也正是這一點，讓蘇城打消了自行去完成任務的想法。

　　“哦？”滿臉泥漿的梅洛眉頭一挑，要知道遇上如此生猛的蘇城，梅洛早已對即將要付出的巨額報酬有著心理準備，卻想不到對方竟然主動讓出貢獻度，使他心中有點不解。

　　看出了梅洛的疑惑，蘇城彎下腰，在其耳邊低聲說道：“先生，凱薩琳小姐是我的直屬上司。”

　　聽到這一句，梅洛心中的疑惑頓時煙消云散－－

　　要知道，他根本毫不在意作為報酬的一萬幾千，他只是在心中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白疼凱薩琳這小家伙，即使長大后再冷淡，這小家伙其實還是記得他這個梅洛叔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