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還記得，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那些日子。

　　那時她還只當自己是什么漏喝了孟婆湯的幸運兒，帶著前世的記憶重生。

　　還成了老君山收養的唯一的小道姑，給了她一條夢寐以求的路，去圓了她前世的玄門天師夢。

　　懵懵懂懂地長大，展現出無與倫比的玄學天賦，山上的大家也都只當她是早慧聰穎，從未想過其他可能。

　　從未體驗過的親情，卻在一群糙了吧唧的男人男孩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在燕然心里，縱然這只是《生死致命愛》的小說世界，對她來說，這就是一個真實的第二世。

　　她還記得自己幼時，人成了小孩子，也順其自然地貪玩。

　　秉英師兄和她差不多同歲，從小兩人就一直一起廝混。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燕然惹禍，秉英給燕然斷后罷了。

　　那時候人小膽子大，一天旅游旺季，師父忙得很，就給他們放了假。燕然立刻打了雞血似的，拖著秉英非要夜闖君山老道觀。

　　老君山是傳統道山，歷史悠長，自然存在不少林林立立的老道觀。

　　就比如眼前——

　　飛檐古樸氣派，漆色雖然剝落，內里的木色卻依然顯得內斂沉穩。

　　“你不覺得這老房子里肯定有什么秘辛秘籍？！”燕然斗志昂揚，“師父不讓咱們進，咱們就偷偷進嘛！”

　　“別吧，師妹……”秉英還在弱弱地反駁，“被抓了可就完了。”

　　“師兄你膽子怎么這么小。”燕然鄙夷道。

　　“我反正是進去了哦！”

　　小燕然背著手，大踏步向前去，一遍還偷偷地瞥幾眼秉英，見他果然猶猶豫豫跟上來了，心里十分得意。

　　然而直到燕然心潮澎湃地推開支呀的木門，方才大失所望。

　　什么秘辛秘籍，啥都沒有嘛，這么大氣的屋子，竟只是存放著老君山舊家具的庫房。

　　桌椅板凳，還是床上四件套，全都破舊不堪。

　　燕然嘟著嘴，還嫌棄自己踩了一腳灰。

　　“秉清、師妹，這里真的沒啥，咱們快走吧。”秉英急匆匆趕上來，扯著她的袖子，小小聲勸阻。

　　“好吧QAQ”

　　然而燕然還是不死心，悄咪咪地翻了翻周圍的各個爛家具。

　　或許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讓燕然翻到了一把看著就不是凡品的油紙傘。

　　金絲勾勒，繡上金線，閃得燕然只能想到一個詞去形容它，就是金碧輝煌。

　　還未等秉英阻止，燕然已經搶先撐開了傘。

　　——然后就吃了一鼻子灰。

　　“咳咳咳咳咳咳咳！”

　　燕然爆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迷的眼睛都睜不開了。

　　秉英這才抓住了機會，一把拉走了燕然。

　　那時秉英還緊張了一會，只是大抵當天師父真是太忙了，兩人夜闖老道觀干得是天衣無縫。他一夜無眠，也沒等來什么懲罰，方才放了心。

　　然而最終這件事還是暴露了。

　　因為第二天出早功，燕然硬是起不來。

　　原本秉英還以為，燕然是和以前一樣賴床不想起，直到他不斷叩著門喚她。

　　久久，屋內方傳出一陣孱弱的哭喊聲。

　　“師兄，我腿疼，起不來了……”

　　秉英大驚失色，忙去喊來師父。

　　坤明道長一聽這癥狀，心里就有了幾分數，當下先涼嗖嗖地瞪了眼秉英。

　　“知道你師妹貪玩，你也不看好她！”

　　然而也知道這事兒定是燕然惹的禍，秉英人穩重極了，只是平日里太寵著燕然，若是沒有燕然牽頭，秉英是萬萬干不出這種事兒的。

　　坤明道長心下有數，明白這禍也就是讓燕然干疼幾天，也沒什么實質性傷害，也不著急，慢慢悠悠地往前走，完全不聽秉英急切擔憂的催促。

　　慢慢地，秉英才回過味來，也就乖乖閉了嘴，陪著師父演戲。

　　也是，師父平日里對燕然雖然嘴上嚴厲，卻是最寵她的。

　　若是當真出了什么事兒，坤明道長一定跑的比誰都快。

　　“哎呀，乖徒兒啊，這是怎么了啊。”剛推開門，坤明道長就拉長腔道。

　　他背著手，昂首闊步，慢吞吞地往燕然床邊走。

　　“嗚嗚嗚師父我腿疼。”小燕然眼淚汪汪，“你怎么也不著急，師父快來救救我，我都感覺到邪氣了。”

　　“怎么會腿疼呢，是不是昨天晚上翻道觀的時候從觀上掉下去啦？”坤明道長卻是不聽，故作訝然。

　　“……”師父你這話我沒法接。

　　燕然癟癟嘴，哭唧唧道：“我說是練御劍不小心摔倒了，師父你肯定不信吧。”

　　“確實不信。”坤明道長欣慰點點頭，一副“你懂我”的模樣，分外欠揍。

　　“行啦行啦，師父不逗你了，疼不疼啊。”坤明道長和藹笑笑。

　　“疼死了，師父你快救救我。”燕然圓潤的眸子里簇滿了淚水，看著委屈極了。

　　“以后不許再去隨便闖舊觀了，聽見沒有。”坤明道長先是略帶嚴厲地批評了燕然一番，隨后又吩咐秉英，“去吧去吧，把那油紙傘收了。”

　　秉英應了令，看著燕然小可憐的樣兒，心里更是護妹心切，抄出自己的佩劍便御劍前去。

　　“我知道，你喜歡看書，想多看點書是好事。”坤明道長語重心長，“不過呢，有些事兒也不會都寫在書上，就和你現在一樣。‘屋里打傘長不高’，這個規矩書里就很少寫，但你今天以后，肯定記得比任何一條道咒都牢。”

　　“那那、我還能長個嗎。”然而燕然只抓住了長不高這個重點。

　　“……不能了，以后你這輩子就一米四吧。”

　　“師父我還是小孩子你不要騙我，不要讓我留下童年陰影啊！！！”

　　坤明道長大笑。

　　忽地感到腿上那陣刺痛消失，燕然驚喜地蹦下床，高興地攥著師父的手：“耶，我好了！”

　　“那還不快去出早功？！”坤明道長立刻吹胡子瞪眼。

　　“這就去啦！！！”燕然一溜煙跑了。

　　……

　　沉浸在回憶里，燕然不知覺間掛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大師，你說的那個朋友到底是不是你啊。”然鵝尹清秋也在一直沉浸在這個話題里，興致勃勃追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