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熙覺得有很多話要和安碧蓉說,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來到這個時空,還是第一次找到同齡人的感覺。現在的冷熙是十三歲半的身體卻是十九歲的心,而安碧蓉看起來也就剛剛二十歲的樣子,說起來她們才是不折不扣的同齡人。
冷熙還在想詞兒。倒是安碧蓉先打破了沉默道:“妹妹以前可曾學過琴。”
冷熙如實回答:“沒有。”
“哦。也是,妹妹以后是要接管鏢局的,想來也沒必要學琴。可現在為何又想學了?”安碧蓉盯了冷熙的眼睛問。
“學了琴,最起碼能像個大小姐的樣子。那姐姐學琴是為了什么?”
冷熙的一句話卻觸動了安碧蓉的傷心事,安碧蓉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睛。當今圣上自從得了皇后,便取消了三年一次的選秀。那些迫切想送女兒進宮的人家,沒了路徑。幸而后來皇上臨幸了一個貌美的樂師,所以但凡想進宮的人家就嚴令女兒學琴,然后花重金送女兒進司樂監。
安碧蓉就是被家人送進了司樂監,十四歲進宮,空耗了六年韶華。因每年都有更年輕的女子進宮,所以司樂監每年也會遣散一批年長的樂師。去年安碧蓉因為年紀到了二十就被遣散出了宮。不想安碧蓉回到家里,她爹爹媽媽因為她哥哥惹了殺人的官司,被判了極刑,一時急火攻心,相繼散手人寰,哥哥也隨后被斬首。
剩下安碧蓉孤苦伶仃一個在這世上,叔叔收留了她,怎奈嬸母的臉色并不好看,總是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也幸而大梁風氣開放,許女子出門謀生,恰巧聽到冷威鏢局的大小姐要找樂師,所以就極力求了她叔叔讓她前來。
看安碧蓉紅了眼睛,冷熙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引的她如此。便忙賠禮道:“姐姐這是怎么了?妹妹我說錯怎么了嗎?“
“不,不關妹妹的事。“說著拿帕子輕輕擦拭著眼角。
冷熙既不知她為何傷心,也無法安慰,想著既是宮廷樂師,那定是無限的風光,對皇宮里的事,也能了解,所以就轉移話題開口道:“姐姐即是宮廷樂師,那對皇宮里的事一定很是了解,還請姐姐說給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妹妹聽聽,也叫妹妹我長些見識。“
看冷熙一臉的期待,安碧蓉只得開口道:“皇家的事也沒什么好聽的,最是無情帝王家這話想必妹妹也是聽過的,但愿妹妹這一生都不要碰到皇家的人,也不要聽那些皇家的事才好。“
“哦,可是我聽秦夫子說,當今圣上開萬古盛事,十二年前冊立了一位思想獨特的皇后,在皇后的影響下,皇帝同意科舉考試女子也可參加。所以我就想知道皇后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沒想到冷熙問起的會是皇后,便換了莊重的神情道:“說起皇后那可真是萬民敬仰,但凡聽過皇后事跡的人,沒有一個不夸獎她的才華,驚嘆她的智慧的。而且皇后娘娘還精通音律,但凡娘娘做的曲子,在皇都都能風靡一時。我最喜歡娘娘做的《百鳥朝鳳》,等你學會了指法和基本的樂理,姐姐就教給你。只是……”
提起皇后,安碧蓉的心情好了很多,進宮這么久,別的樂師或許都恨皇后,而安碧蓉卻是不恨的,要恨也只恨家人,因為當初皇后讓皇上取消選秀制度,就是讓民間女子不受皇宮的苑囿圈禁,而能在民間找到自己的歸宿享平常人家的喜樂。可父母為了那得不到的榮華和權利,仗著自己容貌過人,便削尖了腦袋將自己送進了宮里。只可憐了安碧蓉辜負了大好年華,都過了適嫁年齡到現在還孑然一身。
安碧蓉還想和冷熙說一些宮里的傳聞,和最近這幾年皇后娘娘的不同,但最終覺得沒有必要,就住了口。
聽安碧蓉說著皇后娘娘時眼睛里的神采,冷熙真想有一天要親眼見見這個皇后娘娘才好,能讓萬民敬仰,能讓知道她的人都夸獎她的才華,驚嘆她的智慧,還能讓皇上為了她而取消選秀制的女子該是個什么樣的女子。
冷熙知道關于皇后娘娘的事沒法打聽太多,便轉而問道:“那除了皇后娘娘,皇宮里還有什么新鮮事嗎?”
安碧蓉笑著道:“妹妹真是好性格,什么事都想問個究竟。不過今日姐姐有些乏了,還請妹妹不要見怪,等我休息幾日,一定將皇宮里妹妹感興趣的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跟妹妹講一遍。”
聽安碧蓉如此說,冷熙只好道:“屋子丫頭們收拾完了后,姐姐要是缺了什么盡管開口,妹妹我每天早上要去跟夫子讀書,下午才能跟姐姐學琴,我讀書的時間,姐姐盡可以帶丫鬟們到花園里走一走。今兒姐姐就先好好休息,姐姐多休息幾日我們再開始學琴也不遲。“冷熙說完又吩咐新綠道:“叫流鶯和飛紅帶幾個小丫頭,幫安姐姐歸置一下帶過來的東西。你也跟著去看看,看姐姐的屋里還缺了什么!”
新綠福了身道:“是。”便上前對安碧蓉道:“安小姐,請隨奴婢來。”
看著安碧蓉走了,雖然剛才安碧蓉沒有回答冷熙的問題,但冷熙還是很喜歡安碧蓉,想著今后有這么一個美人姐姐作伴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無聊的時候也能有個人說說話。
安碧蓉因突然到陌生的環境里,夜里無法入睡,神色一直不好,還因為著急趕路勞累過度,染了輕微的風寒。冷熙為她請了大夫,大夫說不是什么要緊的毛病,只開了一副藥讓她好好休息。
這樣冷熙一連七八天沒法學琴,因此下午的時間對冷熙來說就覺得異常無趣,想起那日出門砸蔣神醫的醫館時,對宜興城的樣子有了初步了解。房子全是青磚白瓦,街上店鋪林立,尤其是絳云樓附近的繁華,都是冷熙想不到的,且這個古代城市還有些中國江南小城那種小橋流水人家的感覺。只是上次出去的時間太短了,也沒好好欣賞,因此冷熙就想,今日正好無事,不如帶依依和新綠出門好好逛逛。
想到此,冷熙忙吩咐依依為自己梳妝,聽了出去玩,依依自然高興異常,新綠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老爺一聲的時候,依依已經替冷熙梳洗好了。
主仆三人剛出門,蕭逸的小廝胖福就沖了上來,帶著哭腔道:“小姐,小的可算等到您了。公子他,他出事了。“
“啊!”聽了胖福的哭腔,冷熙這一驚非同小可,幾天前還好好的一個人,難道就沒了。一時也著了急,忙對胖福說:“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出事了,你慢慢說,說清楚。”
胖福依舊帶了哭腔道:“那天公子為了幫您出氣,讓小的找人砸蔣神醫的醫館。砸館的人走后,蔣神醫就覺得事情不對,無緣無故的那些人沒理由砸自己的醫館,想著一定是受人指使。就派了伙計跟在那幾個閑漢后面,然后就看到您和公子給那些人錢,蔣神醫知道一定是小姐您找人干的,而蔣神醫就是知府大人的狗,聽了伙計報告,馬上跑去要求知府大人做主抓了那些閑漢,然后打他們供出您和公子,為他報砸了醫館的仇。這事讓知府的公子段以墨聽到了,段公子求了他爹只要我家公子能將祖傳的畫借他兩天,便讓蔣神醫不追究此事。
段公子讓下人給公子帶了話,要是公子不同意借畫,他就讓他爹抓了小姐您。公子怕那個段以墨真的會對對小姐您不利,就偷偷偷拿了老爺的畫,想著兩天就能還回來,自己再偷偷放回去,只要不被老爺發現就好,可是那成想,段公子送來的畫是被掉包了的假畫。
小姐您也知道的,我家老爺一向愛財如命,我家公子找到段公子,他根本就不承認,還說自己還的畫是真的,是公子自己掉包要訛他。那畫是蕭家的傳家寶,價值連城。老爺一時氣急,又是吃了暗虧,有理無處說的,便狠狠的打了公子。直打的公子皮開肉綻,老爺又后悔又心疼,加上夫人哭天搶地的鬧,老爺怒火攻心,也病倒了。現在蕭府里亂了套,夫人只天天哭,老爺躺在床上,公子也下不了地。
小的也是沒了主意,但這事終究是因小姐而起,還望小姐想想辦法,或者告訴冷老爺一聲,讓冷老爺出面,替我家老爺把畫要回來。“
冷熙嗡一下頭都大了,沒想到自己一時的意氣用事和思慮不周竟惹出這么大的事。這也是她從穿越到現在遇到的第一個難題。要怎么辦?
依依和新綠也是面面相覷一時沒了主意。
而胖福就那么臉上還帶著淚痕,一臉期盼的看著冷熙。要怎么辦?冷熙著急起來,蕭公子被打的皮開肉綻都無法下地,蕭老爺也病倒了,解決問題的最終辦法當然是把畫要回來,但現在要緊的還是先穩住蕭逸和蕭老爺的情緒,本來就病著,不能再受刺激或上火了。便對胖福說:“你回去告訴蕭公子,就說這事是因我而起,讓他受了牽連,我一定會把畫要回來。讓他放心。“
胖福半信半疑的看著冷熙道:“小姐您有所不知,那個段公子愛畫如命,咱宜興城里誰家有好畫,都被他借著他爹的名義搜刮了去。我家祖傳的《風雪梅花圖》,那段公子早就打著注意,幾次開口請老爺將畫借給他,都被老爺婉言拒絕了。這次公子也是因為小姐您才……。“
看來蕭逸對原主還真是用情很深,再者這次的事情確是因自己而起,冷熙便硬著頭皮對胖福道:“我知道,轉告你家公子,我一定會幫他要回畫的。“
說完冷熙便轉身進了府,而依依則在身后不停的嘮叨:“小姐,您真的有辦法嗎?要是要不回來可怎么對蕭公子說呀。被段氏父子吃下去的東西,宜興城人盡皆知,是沒有吐出來的,小姐……。“
冷熙只覺得腦子里一團亂麻,一時根本理不出個頭緒。自己哪里有什么辦法,剛才只是說出來讓蕭逸和他爹安心的。不過是實在沒有辦法,就只好向爹承認錯誤,讓他老人家出面想辦法了。
不過那也只是自己實在想不出辦法的下策。
冷熙不停的在屋里走來走去,看的依依和新綠頭暈眼花,心急如焚。冷熙這一想竟是從烈日當空當艷陽西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