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梁家山再往前三十里就到了府州的邊界石刻寨,石刻寨是一座軍寨,憑險而建,是西北邊地進入府州的咽喉,城關建在兩座山之間,石頭砌成的城墻高大堅固,扼守要沖。
兩邊山上建有軍寨,筑有工事,就像兩條臂膀將進入府州的通道死死卡住,易守難攻,是出了名的險關要地。
現如今邊地沒有戰事,平靜了好幾年,石刻寨的兵士也少了許多,但城關上的查驗還是很嚴格,從這條道進入州城的絕大多數是府州的商賈,他們往來于草原和府州之間,也就是這幾年太平,才允許商人去契丹販些藥材布帛,換一些皮毛和牛羊和馬匹,若是在戰時,誰敢出去一步,那就罪該當斬。
在關口查驗的都是積年的老兵,有契丹奸細想逃過他們的法眼還是挺難,就算你進的了府州城,就怕你出不去。
到現在石刻寨都在執行準進不準出的條令,經過盤查可以進去,但是出去卻是很難,就是商賈也必須有州內三家商戶的聯名具保才能出關,出了問題具保的三家商戶連坐,同擔罪責,更別說其他人,想要出關除非長上翅膀。
“為什么叫石刻寨呢?”等著進關的人排著長隊等待盤查,楊辰他們也不例外,無聊至極看著老唐問道。
老唐曾經在這里鏖戰過,對這一帶的地形極為熟悉,指指左邊的山峰說道:“那邊山里有個山洞,洞口有塊石碑,聽這一帶的老儒生說是北魏時期河西大儒劉昞的徒孫在那里開壇講學,后世以碑文石刻記之,所以才以此為名。”
“偌大個軍寨用一個石刻為名,總覺得有股子小家子氣。”楊辰撇撇嘴說道。
“你懂什么,這是府州老經略相公命名,在這里莫要胡言亂語,”老唐看一眼前邊的兵卒繼續說道:“這些都是跟隨老經略相公百戰余生的悍卒,讓他們聽見,你就等著喂狼吧。”
楊辰努努嘴沒在說什么,田壯在邊上聽到心里砰砰跳,幸虧剛才眾人把家伙事兒都埋在了那棵大柳樹底下,這距離城關越近他就越緊張,心臟都快跳出喉嚨,臉上的汗怎么也擦不干凈,來時還雄心萬丈,一臉的無所畏懼,可到了跟前他就覺得自己一臉匪相,牽著馬怎么看也不像商家的隨從。
“別緊張,壞事情總會找那些心虛的家伙,就按平常什么屁事也不會有。”楊辰掀開邊上的窗簾說道。
田壯沒理楊辰,牽著馬繼續向前,嘴里嘟囔著:“站著說話不腰疼。”
毛小六就顯得平淡的多,淳樸的莊稼漢,看著怎么也不像昨晚狠毒的少年,他攙著爺爺從騾子上下來,老實巴交的跟在楊辰他們身后。
“快點,快點,再磨蹭門都關了,下了值老子還要去喝酒,”關口的老軍漢說道。
楊辰他們快步上前,幾個站在一旁的兵丁上來一通盤問搜查,看見馬車內的麥子、面粉和蔥油餅時,兩眼都放光,見田壯被盤問的有點慌張,楊辰忙跳下車來把大餅往幾個軍漢手里塞,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旁邊的老軍漢。
老軍漢看著幾個弟兄的樣子嘆了一口氣,他們從軍三十余載,流過血立過功,但是正兒八經的好飯都沒吃過幾頓,他們是廂軍,餉銀本來就少的可憐,況且還有一大家子要養,誰家的日子好過啊,他們幾位倒不是自己嘴饞,而是家里的人好久沒見過實打實的糧食了。
老軍趕緊起身拱手道:“既是小郎君的情意,那就卻之不恭,”他又看看那幾個臉上欣喜的軍漢厲聲說道:“就知道吃,下了值帶回軍寨,這會兒莫誤了正事。”
楊辰看著這些廂軍心里也不是個滋味,大宋朝官員的俸祿普遍都很高,但是這些廂軍的士卒過的卻是這么難,若不是他們還穿著軍兵的衣服,就剛才那發光的眼神,吃了楊辰他們幾個都不夠,就是幾只餓的眼睛發綠光的狼。
楊辰走到馬車前,從里邊拽出一袋子面粉來,麥子他不能動,那是毛小六后來放到馬車上的,把面粉往軍漢面前一扔,什么也沒說就跳進了馬車里,老唐打了一個響鞭馬車就跑了過去。
老軍漢愣了很長時間,捏捏袋子里的面粉,嘿嘿的笑了起來。
馬車走了很遠,老唐回頭說道:“你還真舍得,那袋子面粉得值好幾貫錢。”
“沒什么舍不舍得,只要不是進了罪惡滔天的人的肚子里就行,沒看他們的眼睛都泛著綠光嗎,你就不怕這石刻寨都投了馬匪去?”楊辰倚在小窗邊上說道。
“他們能投馬匪?”大柱在旁邊聽著不相信,馬匪遲早是躲不過那一刀的。
老唐慢悠悠的說道:“沒這個可能,這些老卒都是老經略相公的部下,雖是窮困了一些,但還沒人敢辱沒折家軍的名聲,去當馬匪那就是在打折家軍的臉,這金子般的名聲都是用一條條的人命堆起來的,誰敢玷污,那些折家軍的兵卒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田壯騎著馬說道:“唐叔說的倒也不假,雖然我們山寨和折家有仇,但是對折家軍還是很欽佩,折家或許有幾個臭蟲,但沒聽說折家軍有慫蛋的。”
“折家軍確實很強,但是也很窮困,或許正是他們窮困不堪,才會奮勇殺敵,以期望能在戰場有所斬獲或者立下軍功,才能擺脫現在的困頓局面。”
楊辰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但是打仗不只靠意志的堅持,更多拼的是兵器糧草,這些東西才是最關鍵的。”
老唐瞪大眼睛回頭看著楊辰說道:“一個十六七歲的娃子也敢說懂兵,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就怕也是上了戰場尿褲子的貨。”
楊辰斜著看了一眼就不再說話,歷史上的戰爭他還是有所了解的,意志的比拼對戰爭勝負的左右在降低,糧草和兵器才是決定戰爭的勝負手,在這個拼血氣的時代他想想都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