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禹州的時候,北涼王軍已經在攻城,禹州城苦苦支撐了三天,如今早已是彈盡糧絕,城下謝棠的副將此刻正與北涼先鋒打的不可開交。謝棠面色凝重的站在城墻上,手持利刃,面上雖還帶著傷,但看著并無大礙。
而我又換上了那套銀色的盔甲,在我走上城樓的那一刻,我聽到身后有人小聲啜泣,“將軍!是將軍回來了……禹州能保住了!”
我知道,那曾是我西北大營的人。
因為我的出現,軍中的氣勢高漲,我右手執劍,對準了城墻下的曾是我手下敗將的王軍首領那博兒,“姜氏姜姝在此,城下何人造次?”
那博兒是北涼的大將,最善行兵布陣之法,而我姜姝,最善的則是——破陣!
戰斗一直持續到深夜,潼陽的八萬大軍終于趕來,那博兒不敵,帶著北涼王軍且戰且逃一直撤到了渝州城外。而我也在北涼王軍撤退后猛的嘔出一口血來,不過好在夜色已深,無人注意到我的動作,人人皆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此刻的禹州城,才算有了半分生機。
謝棠從后方繞到我身邊,他緊緊握著劍柄,多日的疲憊使他神色憔悴。
“你終究還是來了……到底,是我無用……”
見到如今滿身頹廢之氣的謝棠,我心中五味雜陳,但此刻更多的卻是怒氣,“你自然是無用,連自己的疆土都守不住,你拿什么保護你的百姓?當年在西北草原,你并非沒有跟我父兄一起迎戰過北涼王軍,如今怎會被北涼王軍打的節節敗退?”
謝棠闔上眼皮,面露難色,“是我的不是……行軍布陣,我確實不如不如那博兒……”
我回首看向城中逐漸亮起的萬家燈火,胸中怒氣愈發大了,“本事還未學到家,便把教授本事的師傅打死了,如今強敵來襲,難不成讓我西北大營用命拼來的疆土拱手相讓嗎?謝棠,這不能夠!”
胸口一陣陣悶痛,我緊緊咬著牙關,“你知道你最大的錯處在哪兒嗎?你最大的錯處就是優柔寡斷卻還自以為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啊,太子殿下!你始終在權衡,想要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可你想沒想過,你權衡利弊下得出的結果,根本不能就不能兩全!就像……就像我和薛嬌嬌……你放不下薛嬌嬌宰相之女的身份,希望用她來鞏固你皇太子的地位。又想要我這個你年少時便傾心的人。薛嬌嬌生性嬌蠻,你怕我在她的手下吃虧,便故意冷落我,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么些年自詡苦心孤詣的謀劃,對我們二人來說根本就是一種折磨……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言至于此,太子殿下好好想想吧!”
我收劍入鞘,沒有理會身后錯愕的謝棠,強忍著胸口的悶痛走下了城樓。此戰大捷,本該乘勝追擊,可禹州這連日的征戰,城內的士兵早已疲憊不堪,為今之計只有在城中休養生息。
大軍在城中休整了三日,那博兒也已經在渝州城外與潼陽的陳將軍不知戰了幾個回合。大帳中我與謝棠商量下一步的計劃,如今陳將軍算是把那博兒拖在了渝州城外,那博兒此番出征帶了王軍的多數兵力,還有少數駐扎在益陽關附近,做以后援,防止我們從后方偷襲。
我用手點了點那博兒所駐扎的西平河谷,“擒賊先擒王,北涼王此番派那博兒出陣也實在是無奈之舉,畢竟他朝中能領兵的人在那場惡戰中死的死傷的傷,唯一堪用的不過一個那博兒,若是那博兒死了,哪怕北涼王軍再如何驍勇善戰,也是不頂用的。”
“可如今西平河谷駐扎著十幾萬人,想在這十幾萬人中取那博兒的首級,并非易事。”謝棠按住我的手,“你如今行事怎的如此激進,若換做當年的你,定不會這么做。”
我冷冷的撤回自己的手,“太子殿下!這不是在東宮,現在的我也不是你的側妃,在軍營中——我說了算。”
“你說了算,好一句你說了算!你既然知道我當年罰你辱你,都是為了護你,那你就該清楚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我的妻……”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卻已經拔出身側的佩劍,毫不猶豫的橫在了謝棠的脖頸上,動作與他當年在城郊破廟逼我回東宮時別無二致,不過這次,主動權在我的手里,“太子您說把我當做妻子,可誰人不知我姜姝是你謝棠的妾?!你把我禁錮在那個幽深的院落中時,何曾想過我的感受?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護我周全,可做的全都是讓我生恨的事!所以謝棠……別管我,你——沒資格管我。”
我親眼看著謝棠的眼尾泛起薄紅,看著那圈薄紅愈來愈深,我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年站在我房門前執拗、單純又天真的少年,我聽見他說:“別去……姜姝……不要勉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