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見面的是一個男人,一臉的猥瑣和不堪,穿著破舊而臟亂的皮衣。雙手插在口袋里,深彎著頭蹲在路旁邊,說老實話我對他沒有什么好感。
當我叫出他的名字,這人仿佛觸電似的站了起來,靈活的轉動著小腦袋,就像被風吹動木偶的人頭。厚實如吸飽了血的海綿般的嘴唇張了張,臉上露出了些許喜悅。
“你,你來了!”他跑了過來,我下意識的退了一步,他察覺了,從伸出幾根黑毛的鼻孔里悶哼了一聲。
“你知道照片里女人的下落?”我收緊了聲音,決定趕快問清楚,因為我懷疑這人是個騙子,只是為了啟事上不菲的酬金而來。因為哲野許諾,能提供消息的可以得到一筆令大多數人眼紅的錢。
“你一定認為我是騙子吧?哼,我可不只是見過那個女人,而且我對她的事知道不少呢。”男人的話讓我吃驚,的確與他的外表略有差異。這個男人得意的抖了抖身體。我只好把他拖到最近的一家飯店。這是他自己要求的。
面對一桌飯菜他狼吞虎咽,我納悶到底一個人要多久沒吃飯才能有這樣的食量。
“龍秀是個古怪的女人。”男人沒告訴我他的名字,我見他穿著相貌倒是和小米有些相似,只是塊頭大了一圈,那干脆叫他大米吧。
“我和她是在同一個廠里打工的。你知道,在南方這種工廠多的是,一做就是十幾個小時,每天回來沒有不生病的。我一個老鄉和龍秀同一個房子居住,有時候會去轉轉,當然也就認識她了。
雖然不太說話,但由于長得還算漂亮,所以我也就格外多注意她。但是聽老鄉說,龍秀是個讓所有女工非常討厭的女人。
女人之間的喜惡是很微妙的,可是龍秀卻有一種可怕的能力,她可以讀心,無論你嘴巴說什么,但是心里的真實想法,龍秀都可以知道,而且她經常在公眾宣揚出來。
我第一次見到她,剛想和她問好,結果她冷冷地說了句:“你來找小李是為了向她借錢吧?”
那天我的確是想找我老鄉借錢,但我根本還沒開口。
包括某某女工勾搭工長,某某人小偷小摸之類的。所以到后來,所有的人都很討厭她,甚至高聲咒罵她,巴不得她死。每次她一來,所有人都散開,畏懼和她在一起,怕被她讀到自己的想法。而龍秀卻微笑著站在一邊,居然盯著那些女工。
她說:“如果你們有怨恨,就來殺我啊,殺了我,怨恨自然消失了。”大家都得出了個結論,龍秀是個瘋子。
而龍秀似乎沒有任何反映,或者說這種情況正是她期待的。平時做完工作,老鄉說她就一個人躬著腰坐在床前制作禮盒。
一種非常漂亮的盒子,雖然大小不是一樣的,但顏色外形差不多,我們工廠是搞木材家具加工的,龍秀經常拾一些廢料,一個人坐在房間里,只要有休息時間,她哪里也不去,就貓在里面做禮盒。而且所有的禮盒,她一做完就放在床下面。
終于有一次,龍秀失蹤了。我老鄉說最后一次見到她,是一天深夜,她獨自一人出去,也不說為什么。但是那天晚上的月亮很模糊,仿佛套著一層毛玻璃。
幾個月后,警察來到廠里,通知了我們廠長,說在不遠處找到一具尸體,已經被肢解了,從死者的身份證來看,就是龍秀。
我不知道是誰干的,這個工廠有很多男人都眼紅著龍秀,一方面女人們厭惡她,而男人們卻窺伺著她。在那個廠里,龍秀算是很漂亮的了。
可是根據后來的情況我慢慢了解到,龍秀的死非常怪異。
首先,所有的工廠的男性似乎都沒有作案時間,警察也找不到任何證據,而且尸體旁邊就是作案的刀,但是上面只有龍秀自己的指紋。而且,最令人感到不解的卻是尸體的樣子。“大米說到這里卻停住了。我著急的讓他繼續講下去,而他卻向我伸出了手,攤開的手掌就像一個投幣口。
“錢,沒錢我不告訴你。”大米裂著嘴笑著。我只好按照他的要求給了他一些錢。
“尸體被發現的時候,是被整齊的切成了幾乎一樣的塊狀,但是又沒有分開,也就是說從外面看還是一具非常完好的尸體。
自那以后,我老鄉就不敢睡在原來的房間里了。她說晚上經常聽見床下有翻找東西的聲音,每次聲音過后,她早上去床下察看,發現原本堆放在床下面的龍秀做的禮盒就會少掉一只。而且,聽說龍秀被分解的尸體,后來也不翼而飛了。“
“龍秀是什么時候死的?”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連忙問大米。大米歪著腦袋想了一下,然后十分肯定的告訴我。
“一年前。”
按照約定,我把哲野的聯絡方式告訴了大米,叫他去聯系哲野拿錢。大米高興的拿著地址出去了。
當我剛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追上大米。
“盒子是什么樣子的你還沒告訴我。”
大米不耐煩的掙脫開我的手。“不就是木制的么,還沒上油漆呢,龍秀說油漆不好,會褪色。”
我依稀記得哲野說的禮盒是紅色的。大米見我發呆,又補充了句話。
“接著她微笑了下,又說,這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會褪色,只有血的顏色不會。所以如果要上漆,用血最好了。”我聽了也不奇怪,反正她平時說的怪話多呢。“說完這些,大米就真的消失在我的視野里了。
當我納悶地走在回報社的路上,卻接到了哲野的電話。我正想告訴他一個叫大米的人告訴了龍秀的下落,可是哲野在電話里喊出一句話來。
“把尋人啟事取消吧,我已經找到龍秀了,她正在我家呢。”我一聽愣了,感到莫名的一陣涼氣。等我想告訴他龍秀已經死了的時候,哲野把電話掛斷了。
既然這樣說,那這個叫大米的人一定在說謊了。但是我還是決定去哲野家一趟,因為我總有些許不放心,本來想叫紀顏同去,可是電話卻一直忙音。
還好上次問哲野要了他家的地址,居然離報社不遠,有錢人就是好,居然在市區中心的繁華路口處買了房子。
我按了下門鈴,出來的居然是哲野,他的樣子很高興。
“你來的正好,我還想去報社感謝你呢,龍秀她看見你的啟示,所以來了,而且還帶來了禮物。你知道么,原來龍秀送禮盒給我是為了給我驚喜罷了。”我進門一看,果然,一個很漂亮氣質很好的女孩子坐在沙發上端著一杯咖啡。旁邊還放著一個禮盒,紅色的禮盒,我感覺剛好和一個人頭差不多大小。
的確是照片里的龍秀。
這下我安心了。不過既然來了,就干脆進去看看吧。
我也坐在了沙發上,龍秀朝我友善的笑了笑,我也一樣。她穿著一套袖子很長的雞蛋黃絨衣,脖子上圍了條不長的圍巾,咖啡杯里的咖啡是滿的,看來龍秀并不喜歡,只是拿來暖手。家里似乎只有哲野和我們三個,看來哲野的太太不在家。
哲野高興得從房間里拿出個DV攝影機,說要讓我幫他們兩個拍段視頻留作紀念,龍秀的樣子看起來很靦腆。
“龍秀,真的好多年沒見你了,原來你也到了這里,這次在我家住幾天,我妻子也很想見見你。”哲野熱情地對龍秀說。只是奇怪,龍秀并不說話,單是點頭微笑。
我那好攝影機準備為他們拍攝。
龍秀把手中的咖啡放回去。我從鏡頭里清楚地看見,她的手腕處有一道明顯的紅色傷痕。
一整圈,仿佛整個手腕是被切除后又重新裝上去的。我忽然想起了大米的話。
龍秀被發現后整個尸體都被肢解,很整齊,都是一塊一塊的。
接著,龍秀摘下了圍巾,她嫩白的脖子處也有一圈紅色極細的傷痕,如同在脖子處幫了一條紅線。
龍秀看見了我驚訝的表情,用食指伸開放在嘴唇處,做了個噓的表情。接著笑了笑,望著一臉興奮的哲野。
我忽然感覺一陣眩暈,手中的DV落在了厚實的地毯上,接著,我失去了知覺。
當我蘇醒的時候,龍秀和哲野都不見了。
我看見地上的DV還在,心想好像鏡頭是開著的,于是拿起來看了看。
從開始我暈倒時,鏡頭晃動了幾下,看來是摔在了地毯上,很幸運,是斜靠在旁邊的桌子角。所以鏡頭正好朝上對著沙發。
我看見龍秀微笑著用雙手撫摸著哲野的臉,哲野現的很開心。兩人深情的接吻了。
可是當龍秀的嘴唇離開哲野的時候。我看見哲野的身體如同一個被積木堆起來的物體,龍秀稍稍用手指一戳,哲野的整個身體就散架了。腦袋,手掌胳膊大腿所有的肢體都掉了下來。一整塊一整塊的,很平均。但是奇怪,沒有留一滴血。
接著龍秀微笑著離開了,回來的時候帶來了很多禮盒。
她把哲野分開的肢體一個一個小心地裝入禮盒,最后哲野的頭,依舊還帶著凝固的笑容,被龍秀放進了沙發上新帶來的禮盒里。當哲野的身體被十幾個禮盒裝進去的時候,龍秀開心的笑了。
她的身體也開始慢慢消失,最后一刻,她終于開口了,聲音很好聽。
“我們,回家吧。”
我看了看四周,果然,在墻角處堆了一些禮盒,盒子的外面鮮紅色的,很妖異。
好奇心驅使著我過去打開禮盒,但我又在猶豫。終于,我還是過去了,選擇了其中一個較小的,拿了起來。
比較沉,我能感覺到重量。但是當我打開的時候,里面卻空空如也。但是盒子蓋一關上,重量再次回來了。
我只好將盒子放回原處。離開了哲野的家哲野就這樣沒了,從此后在任何場合都沒見到過他,他的妻子也沒有提及過他,而是很快便改嫁了,仿佛現實中根本就沒存在過哲野這樣一個人。
我不知道,是否在很遙遠的一個村莊里,還會有一對年輕的男女非常開心的坐在村口,看著那灰蒙蒙的月亮,嬉笑著討論著明天是否會下雨。(禮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