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開啟過的緣木魚館北樓宴會廳,終于揭開了神秘的面紗,帝王宮殿般的布局裝飾,令所有人瞠目結舌。好在南炎聯(lián)盟對建筑物內(nèi)部規(guī)格并無明文限制,只要有錢,隨便你如何折騰,否則的話,緣木魚館單憑這宴會廳,只怕早已化為齏粉。
求魚老板感慨地說道,樊老板果然當世俊杰啊,早知道自己也改行做珠寶商了,緣木魚館開業(yè)至今,這北樓宴會廳都無人問津,到不是付不起這錢,而是南炎聯(lián)盟沒有在酒樓一次宴請上千人的主,能請這么多人吃飯的非富即貴,還不都請府上去了?
尤其是還在泰安區(qū)內(nèi),據(jù)說愛來此地的人不一定都樂意一起扛什么票什么的,如此大規(guī)模的見面會,想認連襟還是咋地?
料想求魚老板當時也是一時沖動才搞了這么一個宴會廳,此不外乎他種種異想天開的行為之一而已。
不過作為行商在外的樊銀東,在此宴客就完全合乎情理了。令人驚嘆他朋友遍地的同時,還羨慕他的財力。
不管怎么說,今日緣木魚館宴會廳總算是開張了,不能不說是個好兆頭!
求魚老板特別聲明今日概不外賣,前店亦關張,緣木魚館所有員工全力以赴辦好這次盛宴。當然,作為被邀請的客人之一,彈珠是不用從命的,實際上即便是沒被邀請,他也是隨便逛蕩隨便睡覺,愛咋地咋地。
雞丁宮保糖醋都毫不猶豫地投入到火熱的工作中去了,連個閑聊的對象都沒有。
那么彈珠顯然只能選擇睡覺。全店總動員時,還能安之若素的不是神仙,就是賴皮。
樂小仙畢竟也有些臉紅了,修煉不到家,只好暫閉六識,掐著指頭盼望夜晚的降臨。到那時,想來燈火便能稍稍遮蔽臉上的緋色。
可是,拿什么送禮呢?鵝毛?
開宴時辰已過,樂菱仍在房中來回踱步,忽聽門被輕輕敲響,打開門,樊安一臉笑意出現(xiàn)在門前,恭敬說道:
“彈珠公子,小的候您已多時,這是我家主人吩咐一定要親手交給您的東西,請您過目。”
見到面無異色的樊安,樂菱有些尷尬地接過樊安雙手奉上的一個精致黑檀木盒,打開來看,里面放著一枚紫玉束發(fā)冠,當中蘊一紫膽,膽內(nèi)玉液流轉,晶瑩剔透,顯是難得一見的珍稀寶貝。樂菱忙合上盒蓋,還沒來得及發(fā)言,只見樊安退后一步說道:
“我家主人說了,彈珠公子只需執(zhí)此物前往宴會廳,他自有分寸,彈珠公子切莫推拒,令小的為難。”
又是切莫推絕,何況,自己還曾擊過樊安一悶掌,好意思再為難人家嗎?并且此物顯然是樊大哥為自己準備的賀禮……,樊大哥如此體貼入微,自己除了接受,還能有何話說?樂菱暗嘆一聲,對樊安說道:
“如此,彈珠遵命就是,稍后即前往宴會廳呈送此物,煩請小哥代為轉告樊兄。”
“多謝彈珠公子。不過,今晚樊安的任務便是陪伴公子,公子幾時動身,樊安隨時恭候。”樊安說完退至門外廊道,躬身相候。
樂菱見狀只好應道:
“現(xiàn)在就動身好了,有勞小哥頭前帶路。”
樂菱隨樊安行至緣木魚館北樓宴會廳,只見廳內(nèi)已是高朋滿座,宴會廳空間跨度兩層樓高,十六根紅底白云金龍的龍抱柱矗立大廳各支點,主位與殿堂三分,位于七八級玉階上,左右呈弧形圓臺,一邊數(shù)十舞伎綺媚,一邊近百器樂悠悠,彷如王宮宴樂。
主人及賓客具席地而坐,面前均置一等身條桌,上置食盒酒樽,賓主相聚正歡,隔桌舉杯,其樂融融。
樂菱一入廳,主位上的樊銀東即起身迎來,樂菱剛上玉階,樊銀東已三步并作兩步迎至階前,探身抓住樂菱一手便往回走,嘴里還念到:
“賢弟終于肯至,為兄再無憾事也。”
眾目睽睽竊竊私語中,樊銀東緊握樂菱的手行至主位左側相隔一步的空席前將樂菱按坐在席墊上,方才歸位,轉頭對眾人解釋道:
“呵呵,此乃我一至友,諸位好友繼續(xù)飲酒行樂,毋須顧念,請,請。”抱拳環(huán)顧一周,豪氣不拘灑脫。
眾人之前禮儀已具,此時酒至酣暢處,正是分聚時分,慨然還禮之后,意氣相投者各續(xù)未盡話題,把酒言歡,不再關注主位。
樂菱落座后一心送還紫玉發(fā)冠,執(zhí)盒剛欲轉身時,樊銀東卻伸出一手飛快地按在了黑檀木盒上,另一手則拿著酒樽,微微搖頭低言道:
“紫玉堪佩賢弟,來,陪為兄干了此杯。”
樂菱略一猶豫,眾目之下不宜忸怩作態(tài),只好放手并舉杯敬道:
“樊兄厚愛弟當銘記于心,望兄此去一路平安,扶搖直上鵬程萬里。”說完實心實意地干了一杯,無他,如是便算得真心還報了。
樊銀東亦一干而盡,爽聲大笑道:
“好!借賢弟吉言,來日再見之時,為兄定讓賢弟大吃一驚,哈哈哈哈。”轉頭又應接他人敬酒,一時無暇顧及樂菱。
樊銀東這大吃一驚的說法,樂菱雖覺古怪,卻也未作多想,此界江湖人士的言辭習慣還未熟知,興許就是如此。轉目卻見樊銀東席座右側一人,才真正大吃了一驚。
媚里?
定睛一看,沒錯,正是狐貍精媚里。自己尋她不得,此刻卻坐在右側席座上的白大公子身旁,沖自己猛眨著大眼,絲毫沒有違約的羞慚。
樂菱差點沒氣暈過去,再看白大公子神采奕奕,毫無陽氣被吸的萎靡,才稍稍平定了些情緒,狠狠瞪了媚里一眼,橫下心來轉目他顧,又見那日在樊銀東處見過的齊可風和展子青亦在,依序坐在白無情的下手處,正望向自己嘻笑舉杯,只得一一回敬,卻不再真飲。
白大公子也微笑看來,樂菱只好再陪一杯。媚里也不甘寂寞……,如是相鄰眾人頻繁舉杯,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左右逢源,千人之中仍游刃有余的樊銀東,得空又豪情勃發(fā),索要樂伎之琴放至樂菱面前,求歌滄海一笑。在白大公子面前樂菱哪肯就范?遂再三推拒。樊銀東只好求助白無情,白無情微微一笑,說道:
“數(shù)日前曾夜聞樊兄房里所傳之慷慨弦歌,只是聽得不甚真切,若彈珠賢弟再奏,白某愿以蕭相和,未知彈珠賢弟可愿賜教?”
見左右眾人齊齊看向自己,齊可風、展子青更是躍躍欲試鼓動不休,樊銀東自不必再說,得意地望向樂菱,頗有看你如何對待的意味。
樂菱無奈之下,只得深呼吸一口,不管不顧拾琴彈奏起來,琴聲起處,不久便舞狂歌醉,在樊銀東等人迸發(fā)的豪情中,唱響了夜宴的輝煌。白無情果然不負才情,只消一遍便記住了整支曲子,與樂菱蕭琴相和絲絲入扣,臻至化境。
拂曉前,樂菱突轉低回,芳草萋萋風雨切切,碧草接天長亭送別,一遍又一遍。破曉后,已不見樊銀東和其仆從的身影,未知何時他們已悄然離去。
也許都知道,只是不愿面對別離。在那個遙遠的時代,江湖一別,很可能再無相見之日。
別了,樊大哥。低首處,似有幾絲清涼濺體,觸指方知,醒我者乃是我淚。樂菱推開膝上古琴,起身舉步,毫不遲疑地穿過廳內(nèi)大半醉臥的殘席,轉回了自己的蝸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