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景稚安和陳天進了小賣部就嗷嚎。

　　“哎，哎！”王奶奶聽見動靜忙答應，“過來過來，上這邊來！”

　　柜臺后有個小門，景稚安和陳天搶著跑進去，尹星燭默默跟在后面。

　　進了小門，是一個大院兒。

　　“哎呦，都來了！”王奶奶坐在院子中央，抱著一個白箱子擱在腿上。

　　“小止，拿幾個凳子出來！”王奶奶笑呵呵地吩咐。

　　“嗯！”然止在屋里應道。

　　“王奶，這小貝殼真好看！”景稚安蹲到王奶奶腿邊，搗鼓白箱子里的物件。

　　精致的弧形上半身，刻著一道道淺溝，別致的紋路，被有序的凹凸激發出未有的美感，下半身是方形兩腳，小巧玲瓏、絲毫不顯突兀，甚至襯的上半身更加華麗。

　　箱子不大，裝的滿滿當當的。

　　“這是奶奶從城里買的扇貝，中午給你們做了吃！”王奶奶摸了摸景稚安的腦袋。

　　“坐下吧。”然止拎著幾把板凳從屋里出來。

　　“你們幾個小將在這玩兒，我給你們做好吃的去！”王奶奶抱著箱子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向廚房。

　　“咱打牌吧，打牌，打牌！”景稚安立即提議。

　　“好啊好啊！”陳天附議。

　　“嗯。”然止微笑。

　　……

　　“我不會。”尹星燭掙扎。

　　“沒事沒事，老簡單了，我教你！”景稚安自告奮勇。

　　“玩斗地主？”陳天興致勃勃，“斗地主好學！”

　　“斗地主不是三人玩兒的么！”景稚安駁回提議。

　　“四個人又不是不能玩兒！”陳天不從。

　　四個人的游戲成了倆人的主場，剩尹星燭和然止呆頭呆腦。

　　“我去拿牌，搬桌子。”然止插了一句話，沒引起什么波瀾。

　　尹星燭心里無語，面上還是靜靜的。

　　“三最小，王最大，二也很大，除了大小王是最大的，這個A，大家都喊它尖子……”景稚安模模糊糊地介紹規則，尹星燭也模棱兩可地“認真”聽。

　　尹星燭不想玩兒，但她更不想像一個局外人一樣看他們玩。

　　“咋樣猩猩，了解了嗎！”景稚安稀里糊涂講了一堆，最后滿懷期待地問。

　　“差不多。”尹星燭硬著頭皮說。

　　就著太陽，嗑著瓜子，四個人圍著張小桌子，就那么隨隨便便地玩起了牌。

　　“對三！”陳天扔牌。

　　“對八，我這把牌好！”景稚安捧著一把牌，嘿嘿地笑。

　　玩兒了四局，陳天贏兩局，然止贏兩局，一局沒贏的景稚安卻還興致勃勃。

　　“然止，你今年多大了。”景稚安出牌、嗑瓜子、聊天一樣不耽誤。

　　然止：“14了。”

　　陳天：“跟我和猩猩一樣大，你開學也上初三？”

　　景稚安：“你在哪兒上學啊？”

　　然止：“對，準備轉學過來，在闌珊中學上。”

　　景稚安：“看你長相，學習應該很好吧！”

　　然止：“還不錯。”

　　景稚安：“哎哎哎，到我了，仨八帶倆四。”

　　陳天：“城里條件多好啊，怎么要轉到闌珊中學來。”

　　然止愣住，又迅速回神，其聲音明朗有力，帶著青春期獨特的韻味：“秘密。”

　　陳天：“哎呦！”

　　景稚安：“對二，我贏了！”

　　陳天：“噫嘻——”

　　景稚安笑得更燦爛，跟得了便宜的小氣大娘似的，合不攏嘴。

　　“對了，你們快開學了吧！”景稚安洗著牌，嘴不停。

　　陳天翻了個白眼：“哪開不壺提哪開。”

　　“哈哈哈！”景稚安被陳天一個“語序不當”逗得捧腹。

　　“昨天我爸說看見有一井掉牛里了！”景稚安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輕松的氣氛中夾雜著歡喜，唯有長發不語。

　　太陽、打牌、瓜子、聊天、大笑，未來尹星燭夢想中的生活。

　　“吃飯了孩子們！”

　　“來了王奶奶！”景稚安顧不上手里的牌，扔下就往廚房跑。

　　“收到！”陳天也不甘示弱，大步流星追著景稚安。

　　“去吃飯吧。”然止看著還安安靜靜坐在凳子上的尹星燭，開口說道。

　　尹星燭：“嗯。”

　　說著兩人起步離開，留下幾堆山似的瓜子皮，調皮地隨風亂跑。

　　“王奶奶，您手藝太絕了！”

　　“就是就是，不去當大廚都屈才了！”

　　景稚安吹，陳天附和，把王奶奶舉得高高的。

　　“就你倆會說話，都多吃點啊，奶奶特意給你們幾個買的。”王奶奶臉上皺紋一道道的，滄桑又和藹。

　　吃了午飯，尹星燭又被景稚安喊著去了幾個好玩兒的地方，晚飯沒吃，只跟景稚安在小斷崖上啃了塊硬面包。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小巷里漆黑一片，家里也熄了燈，尹平年大概率是出去賭了吧，總之沒人在家。

　　8月8日晴

　　今天吃得很飽，面條有點咸，零食很喜歡，桂圓還沒吃完，扇貝很新鮮，面包硌牙但挺甜……似乎除了在家，無論在哪兒都能吃飽。

　　“滾，別上俺家里來，一天天就知道在外面亂傳我，快點滾！”

　　“小年，恁娘不是亂傳你，是為了你好！”

　　“給人家說我不利索，讓鎮上的人都看不起我，都不給我打牌？”

　　“你有沒有良心，你用誰的錢打牌你心里沒數嗎！”

　　“孩兒他娘，你給他好好的說，他吃軟不吃硬！”

　　“好好的說他聽嗎，咱兩個老的掙點錢容易嗎，都讓他敗光了，怎么供小燭上學！”

　　一句句話語，一種種聲音纏成一團，竄進尹星燭的腦袋里。

　　聲音一遍遍重復，一點點加大，意識都跟著模糊……

　　又瞬間清醒！

　　尹星燭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喘著粗氣。

　　都是夢……是夢……

　　呼吸漸漸平穩，她轉頭看向窗外，是夜，但不很黑，分不清是臨近清晨還是月光太亮。

　　狹小的房子緊錮住心臟。

　　尹星燭抱住雙腿，蜷縮起來，像是被這個世界隔離的可憐蟲，極力尋找微弱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