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我面前的是我高中的好哥們兒,祁揚。
他和我在同一座城市,在離我們學校不遠的醫科大上學。
想當年,在我們第一高中總能看見三班有三個“男生”,有事沒事就聚在一起,不知道天天都在聊些什么。
那三個“男生”除了我和祁揚,還有虞十九。高中那會兒,我留著短到你根本想象不出來那是一個女生能接受的程度的短發。除此之外,我還經常踩著一雙球鞋,擼著袖子在操場上跑圈。除了個子矮一點,遠遠地似乎看起來和其他男生也沒有什么差別。
那會兒我們三個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考上醫科大學,成為一名有名的醫生。我們經常會在一起研究一些比較難的生物題目,或者是聊一些在報刊、網絡上看到的先進的技術,交流分享經驗。
這是我能想到的、能做的,關于治好我姥爺的病的最好的做法。兩年前,在我得知姥爺身患癌癥的消息時,下定了從醫的決心,希望以后能夠治好親人的病。
而姥爺走的那一天,稀里嘩啦的淚水讓我的眼眶模糊到看不清這個世界。悲傷到無以復加的心情,令我木然。
接下來的一周,盡管沒有了理由,但我還是經常去那家醫院、那間病房,有時假裝路過,匆匆往門上的開窗往里瞄上一眼。病房里已經住上了新的病人,而不相信的心情讓我只是偷偷在外面遠遠地看,就好像姥爺還住在里面,等著我去探望。
這一個星期里,每每看到醫院里的其他病人因為患了絕癥,他們的家人為此傷心欲絕的場景,我也會跟著難受到不能自己。甚至因為這件事,我的情緒一度跌落到谷底,頻頻向學校請假。
祁揚還給我打電話問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什么都說不出來,只是一直哭,他安慰我幾句后就一直靜靜地聽著我啜泣。直到我慢慢不哭了,才迷迷糊糊地說,讓他和十九好好學習,以后做個好醫生。自己恐怕不能和他們一起了,這種環境對于我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后來我們也經常聚在一起聊天,只是再聊到一些醫學話題時,我只是靜靜地聽,并沒有再去和他們一起討論。
我覺得那是一個我所不能承受的世界,我也是一個注定不能被那扇門所接受的人。于是在后來選專業的時候順延選了我還算比較擅長的英語。
“唉,你都不知道學個醫學一天天到底有多少課,要做多少實驗。前兩天我剛考完測驗,晚上還要補今天下午那個教授上的課,他課和研討會時間撞了。”祁揚一邊苦笑,一邊很無奈地攤了攤手。
“那你怎么突然想起來找我了?平常連個電話都沒有,消息也回不了幾句。”我錘了他一下。
“這不是天天在學校待著,都快把人逼瘋了。好不容易有時間,還不趕緊出來耍?”他頓了頓“十九也和我一起過來了,他說要去便利店買兩瓶水,讓我先來找你。他過來的時候肯定嚇你一大跳。”
嚇我一跳?我有點納悶。
祁揚一邊看表一邊嘀咕:“這會兒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正說著,就遠遠地看見對面便利店方向走過來一個人。
但當這個人真真正正走到我眼前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靠著顏值頂,虞十九之前一直的“黑長直”也能看過去。然而現在:綠一塊黃一塊,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好像那菜市場上被人挑剩下的爛菜葉子一樣,散塌塌地堆在頭上。
“我的天吶,你是怎么弄成這樣的?”帶著滿臉震驚的表情,我有些磕磕巴巴地說出這句話。
他為難地捂了一下臉:“我本來以為挑染會好看的,結果沒想到自己不會染,弄成了這個樣子,我也不想的啊!”
看到他這副欲哭無淚的模樣,我瞬間就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江亦冉你就別笑了……”虞十九手扶額頭,看我依舊在笑,順勢拍了一下我的頭。
我不服氣地錘了他一下,張羅起吃飯的事。三個人一起去燒烤攤吃了晚飯,我才告別他倆回到學校去。
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七八點鐘了。我到了寢室樓下,走到307寢室門口,掏出鑰匙開了門。
王賈雨并不在寢室。
“啊……”
我把鑰匙扔到桌子上,看到了旁邊桌子擺著的兩盒炸雞,猛地想起來,今天晚上說要和王賈雨一起吃炸雞的。
不知道她是不是去上廁所了,我坐在桌子前刷手機等她回來。就這樣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王賈雨還沒有回到寢室,我有點擔心她。
剛想打電話問問她在哪,寢室門就響了。王賈雨回來了。
“你去哪了啊?”我抬頭,站起身問她。
“沒去哪,就在學校里隨便轉了轉。”
王賈雨的臉色并不好,似乎只是在故作輕松地回答我:“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呀?上午不是說好了晚上一起吃炸雞的嘛?”她走過來打開包裝袋,摸了摸裝著炸雞的紙盒,“還沒涼還沒涼,咱倆快趁熱吃了吧。”
真的是完全把這件事拋之腦后了。所幸燒烤沒有吃太多,就坐下來戴好一次性手套,和王賈雨一起吃了起來。
正一邊吃著,一邊胡思亂想著,不知怎的想到了剛剛虞十九爛菜葉子般的頭發,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喲,你剛才那么久在外面不回來,是干嘛去啦?不會是和蘇熠約會去了吧?”王賈雨停下了往嘴里塞炸雞的手,“怎么這么開心?”
“沒有啊,我朋友突然來找我玩,就和他們多聊了幾句。”我脫口而出。
“啊?你朋友?我看你平常在學校也不怎么說話,沒想到你還有朋友。”
啥?我就不能有朋友了嗎?
聽到王賈雨說這些,不免覺得有些無語。我倆平常的交往也僅限于吃什么飯、一起去上課,有時候她非要拉著講八卦,我也會隨便聽聽。我很少說我的事情,她的事情我也不會主動去問,可以說我們彼此之間也并沒有多了解。
“嗯。”我只能假裝在專心吃炸雞,含糊不清地應了一句。
我們兩個都沒有再說話,專心地各吃各的。直到快吃完的時候,王賈雨突然嘟囔了一句。
“什么?”我沒有聽清。
她低著頭,用很小的聲音又重復了一遍。
“沒關系,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