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谷之二
貴二手執(zhí)寬劍,堵在門洞口,小心翼翼地看著小怪,但并不攻擊。
“現(xiàn)在我已手無寸鐵,怎么還不放心過來殺我,討好你的主子?”
“我并不想親手殺你,但又不能違背主人的命令。所以,你最好待在那里,不要亂闖,這樣我們也不用刀兵相見了。”
“你待這里看著我?你是不是剛才沒聽見,這里漫山遍野地埋了炸藥了?”
“這事是我親自安排的,我怎么可能會不記得。”
小怪奇怪地望著門口的貴二:“我的輕功是你教的。你應該知道如果你是想等到最終才逃命去,我一樣也可以的。”
“我留在這里,只為了把你攔在這里,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小怪好笑地望著貴二:“你要陪著我一起被炸死?”
“是。”
“你不會是有那種書上寫的道家的替難人偶吧?”
“這世上沒有這種東西。”
小怪不停地打量著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貴二,好一會兒,小怪好象看明白了什么,“禁衛(wèi)軍該是皇上現(xiàn)在最后的底牌了。一旦這里炸開,禁衛(wèi)軍就算沒有全軍覆沒,也再無戰(zhàn)力,三公主可以輕而易舉地帶人殺入宮去,活捉皇上,逼其傳位于她。”
小怪說到這里,又忙搖搖頭:“三公主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在別人眼里,至今她是個啞巴。一國之君怎么可能是個不會說話的人。可如果被那些朝中老臣知道,三公主三十年來臥心嘗膽地裝啞巴,那些老臣們拼著抗旨也不會讓這么一個手段毒辣,心機深沉的女人當上皇帝的。三公主一定會找個傀儡,九王子該是個不錯的選擇,三歲,有點弱智自閉,母妃又是個小戶人家出身,到現(xiàn)在也不過是個散人而已。所以你覺得報了恩了。良心過不過去的你,就一心求死?”
貴二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話:“你前面有一點猜錯了。那天秋荷來天牢里救的的確是我本人,并非假冒的。可我并不想她來救我,公主早就準備李代桃僵地救我出去了。要是再晚上半天,她真的會如你所言,碰到那個假冒的我,并且已在牢中自盡而亡。無奈之下,我只得先跟著她逃了出去,可不幸地被追兵一點點逼上了城樓。我不能讓她和我一起抓回去,她對我太了解了,無論死的還是活的,只要她一眼,必定能看出是真的還是假的我。于是我對她說是我連累了她,并想和她共赴生死。她開心極了,義無反顧地從城樓跳了下去。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她那雙充滿歡喜的眼睛,以及在看到我沒有跳下去時變成的絕望。而我再次被追兵抓住,計劃又回到了正軌,可我的良心再也回不去了,我欠秋荷的那一條命,就今天在這里還給她吧。”
“你這該死千萬次的騙子,你這條臟命還是留著給你那惡毒的主子吧。你死后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你和秋姨見不著。下輩子你也不會見到她,你沒那轉(zhuǎn)人道的命。”
“無所謂,只要還了就好。恩也罷,仇也好,只得一處心安。”
“還了?哼。”小怪冷冷地看著他:“你真以為你還得了什么?就憑你出賣朋友的血?別做夢了。”
“你什么意思?”貴二探究地望向小怪。這次任務之前,他只認為這個徒弟不過是個聰明異常又勤奮的孩子;有點早熟,但卻極重感情。可這么長時間以來,他看著她與公主幾度生死的較量,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孩子是個心中有萬千丘壑的大智者,其心性更勝于公主。只是由于她的重情義,才使她遲遲沒有懷疑上自己,造成了現(xiàn)在的窘境。可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總有著不踏實的感覺,有太多次了,她就在絕境中反敗為勝。
“不用擔心你的那些炸藥,我沒那能耐去拆了它們。”
貴二搖搖頭:“為防萬一,我預先留了四個引線,其中任意一個都可以引爆,而且極為隱蔽,沒有上千人搜山,是絕不可能發(fā)現(xiàn)的。”
“所以我說了你不用擔心。這十幾年里,我曾被凍的半死,被毒得差點傻了,被打得體無完膚,被背叛的心如死灰,現(xiàn)在還要和一整座山一起被炸死,實在是精采無比,我也活得夠本了。所以,即便沒來之前我已猜到你們可能要用到炸藥,我也沒花心思去找。可我既然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又怎么可能再讓禁衛(wèi)軍進這個圈套呢。”
聽到這里,貴二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不過并沒有立刻打斷小怪的話。
“為了以防禁衛(wèi)軍也有你們的人做怪,我在一里外的那個你前面提起的山隘處,也埋下了炸藥,并說好只要見到除我以外的人獨自從山上下來,任其離去后,立刻炸掉來路。就算你們有奸細在禁衛(wèi)軍中,沒路,就只得返回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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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處,一片寂靜,站著的貴二并沒有因為小怪的一席話而有所動,只是站在那里,警視著盯著小怪。
天已入夜,山中的夜總是多風多雨的。那本懸著最后一個門鏈的屋門在越來越大的山風下,最終脫離了門框重重地掉落在了屋外,傳出了一聲巨大的響聲,整個佛堂也隨之發(fā)出了震顫。而就在這震顫開始時,貴二突然大吼一聲舉劍攻向了小怪:“無論禁衛(wèi)軍死不死,你總是要死的!”
小怪仿佛早就料到,頭也不回,右手準確地從身后的佛桌上抓起燭臺擋住了突如而來的劍尖,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我從你說到秋姨救你的時候,就一直很想問你一個問題,為什么你那左手一直藏在上衣的夾袋里?總不會是怕冷吧。”
貴二面色猙獰,見一劍無功,立刻退后幾步:“你這么想知道?我就成全你。”不等話說完,貴二左手就從夾袋中伸出,用力朝小怪扔擲了什么。
二人距離太近,而貴二的一擲也極為迅捷。小怪雖急速地蹬向左側(cè),可惜襲來之物,不是一個,而是好幾個,一個接一個地爆開,最后兩個實打?qū)嵉貍诵」终麄€右身側(cè)。小怪一下跌倒在地上,右半邊身體鮮血淋漓,一片血肉模糊。爆炸同時還造成了很大的內(nèi)傷,小怪的嘴角上還有那么一絲血跡。
“司徒家的驚天雷,果然是不同凡響。”小怪向后挪了挪,靠在了后面的佛桌腳上。
貴二并沒有因為一擊成功而歡心:“以為前面說的那些話能亂了我的心智?哼,對你,我可是看到公主她有多么小心翼翼的,每一步都要想了又想,那我又怎么可能不更小心?”
他眼睛一直盯著地上的小怪,見小怪又止不住吐出一小口血來,這才得意地垂下手中的寬劍,但仍不敢太靠近小怪,“說實話,那路封不封,公主有沒有逃出生天,我真的不太在乎,我從來就沒有關心過她的生死,更不在乎她那狗屁的春秋大業(yè)。”
“怎么現(xiàn)在敢大放厥詞?你的忠義嘴臉呢?”小怪冷笑地看著眼前志得意滿的貴二,“你就是個自私自利,貪生怕死的小人。說什么對主子忠誠,實際上背著主子恨不得殺了她。說什么不想親手殺我,還要一死償還秋姨一條命,你真敢做嗎?我真替月嬸、秋姨不值,為了你這種人傷心欲絕。“
“各為其主,各為其利而已。”貴二對小怪的謾罵根本不在意,臉上是得意的笑容,“不錯,我是一點也不想陪你去死,更不想用這條命去還秋荷那笨女人的情。只是我知道阿清可是對你傾囊相授,我實在不得不小心你的毒藥。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來放松你的警惕,看來很成功。”
“呵呵,你說要在著里陪我死,有那么一瞬間我還真有點信了。可是你那只在夾袋中的左手讓你露了泄,只是我沒想到你用做任務的機會,從司徒家弄到了炸藥,還有這個不外傳的驚天雷,真是大手筆。”小怪輕笑了一下,嘴里立即又涌出一口血來。
“人嗎?都差不多。到哪里都有愛錢的人。何況這么多的炸藥,可是一筆巨大的生意,送我?guī)讉€驚天雷防下身又算什么?”貴二舉起手中的寬劍,“你是我一生所僅見的天才,妖才,只可惜你不能為我所控。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活得更安心。”說完一劍刺向正無力癱倒在地上的小怪。
就在貴二得意計劃將要成功時,門口地上斷著的那把緬刀刀柄中射出了幾根黑線,直射向貴二雙手,并立即纏附在他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