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個房間,但仍舊在鴛鴦樓。實在是孟州并不是很大,也沒其他太好的地方可以換了。
房間里,高俊看著楊志憑記憶還原出來的二龍山地勢圖。
從軍事理論說,二龍山是個極其單純的小戰術,作戰環境不惡劣,都處于大宋的行政區內。于是無需整個區域圖,主要只關注二龍山山勢,基本就能符合戰術要件。
至于更詳細的軍事地圖,在這時代來說屬于機要范疇,需要監押司(張都監處)才能弄到。但高俊暫時不需要,也就沒讓人去拿地圖。
“的確是個土匪聚集的好地方,地勢相對的易守難攻。”
高俊看著地勢圖喃喃自語:“做到出奇兵有點難,但也不是一定要奇兵才能打。”
身為名將之后的楊志吃了一驚,這都還在苦思若有呼延灼的彪悍軍陣在手,要怎么打二龍山更好打,哪想到大少爺竟已經有了主意的樣子。
難道真的是大宋愛出神童?
是倒是大宋的確愛出神童,諸如那些耳熟能詳的司馬光王安石啥啥的人,還真的從小就是神童。只不過軍事上的神童來說,也就出過狄青一人而已。
“難道衙內坐于這茅廬中,已有了破二龍山之策?”
楊志驚為天人的樣子。
高俊撇撇嘴:“區區二龍山而已,如此單純的戰術環境都要思考,還叫將門子弟?”
“……”
楊志不禁低頭苦笑,好吧,這世間之事的確是會者不難,難者不會。
譬如楊志單掌碎石碑的能力,差巴自問就是練廢十雙手也做不到。譬如太尉爺評價衙內的棋力,一般人就是想瘋掉二十副腦子也達不到。
關鍵是除了天賦外,這方面高俊也真是系出名門,傳承自“共軍”。
后世有些比較客觀的軍事評論,共軍的確是世界上最優良的軍隊之一,另一個“唯二”之一是美軍。
美軍自然屬于力量型,大抵是重劍無鋒,憑力量就基本破盡天下的型號。
而共軍則是技術型,講究分析、計算、籌劃、預判。這些優良特質一定程度是環境倒逼出來的(家底不夠就以技術彌補),自老爺爺領著隊伍四渡赤水時期就建立并保持下來的基因和氣質。
憑借這些特質,共軍也是地球上唯一大規模換手后和美軍打成平手的軍隊,沒有之一了。但凡和美軍交手又沒有撲街的,唯其這家而已。
所謂基因,就是刻畫進入骨子的東西。是一種自動率。
哪怕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時期,基因里的東西其實也始終自動運行,無非就是低調些,“新陳代謝”慢些。
但從海灣戰爭始,凡有戰事就離不開分析、計算、籌劃、研判等環節。甚至有種笑話,美軍贏得戰爭通常是稀里糊涂的,反而是共軍軍校里的教員們比美國各種參謀部忙,還忙的多。
因為但凡他們有戰爭,有革新,不論規模,共軍是一定要吃透的,總部必然下達研究和學習任務,研究的模型甚至細化到他們一個旅的日常。
曾經作為一枚軍校學員的小高,也有幸跟著導師,在外圍參與收集和翻譯相關資料的學習任務,當時陣容龐大甚至是豪華奢侈的整個大團隊、僅僅只是專攻他們一個旅的數字化模式。
直至后來有天發現,面臨全球軍隊數字化信息化轉型的關鍵大時代,兔子不小心又尼瑪成了“唯二”的、緊跟土豪步伐沒落伍的軍隊,進而再有第二次“華山論劍”的底氣和欲望。成功沒有偶然,這就是自動率和天賦血統。
所謂自動率,牙齒和舌頭配合吃東西就是自動率,它們真的不需要“考慮”,不需要經過大腦指揮,自然而然會更具所入口的食物的質感、氣味、軟硬度等等綜合信息,調整出高效又適合的咬合架構來。
楊志的武功是這么來的,高俊的棋力也是這么來的。
所以盡管冷兵器作戰和現代有很大不同,但也有不少萬變不離其宗的地方,憑著地球上最好的軍事傳承,加上尤其靈光的腦子,看到二龍山地勢腦袋里就出現相應戰術,這也是一種高俊獨有的自動率。
“衙內,真的有破二龍山之法了?”楊志試著問道。
高俊卻遲疑道:“二龍山不難破,難的在于做到傷亡最小,又怎么活捉頭領‘花和尚’,這家伙還有救,我喜歡這人。嗯,雖然他在東京襲擊過我。”
見楊志神色古怪起來,高俊又道:“哦,別誤會,我不是當心全甲禁軍的傷亡。如果是我指揮陸謙的隊伍,打二龍山的話應該是零戰損才及格。”
“什么!”楊志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高俊不理會他,又喃喃自語:“但還是那句話,二龍山除花和尚之外的匪首狠人們的好壞我不敢講,但山民,其實是一群背遺棄、被奴役著的慫人,他們應該被妥善安置,重新納入大宋的生產力體系中,不該于兩軍對壘的時候成為炮灰。于是盡可能減少對方傷亡,就是這戰的研究重點。”
楊志險些暈了,面臨戰事,要研究的居然是控制敵人的傷亡?還有比這更尼瑪紈绔的牌面嗎?
但是好吧,這位大少爺就這德行,就像他在這里和施恩這些半桶水鬧著玩似的,考慮的只是到時別把他們的屁股抽的太重而已。
小姑娘則是感覺心口暖暖的,低聲道:“衙內心懷仁慈,將來您肯定會成大事,會有好報的。”
正在這時,差巴進來匯報道:“衙內,施恩小管營求見。”
高俊淡淡的擺手道:“不見,告訴他我很忙。”
差巴欲言又止。
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只出門如實回了施恩。
帶著禮物在門口等候的施恩難免心中有氣,尋思你個紈绔子弟牛什么,不就是在禁軍中靠著家庭有點關系嗎,本公子又不是要必須看你臉色的人,只是本著不傷和氣、多個朋友多條路的原則結交而已。
“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走著瞧,到時候別后悔就好。”
離開鴛鴦樓的施恩悻悻自語著,又湊近屬下幫閑道:“盡快送信往東京,別耽擱,現在就啟程。”
“是,小管營。”
屬下跑著離開了……
房間里。
差巴道:“衙內其實范不著這樣對待小管營,尤其這節骨眼上您收了張都監的,卻不收他的,會讓他多心,難保不生出些變數。”
高俊還是看著地勢圖:“這不就是我的目的么。”
額這。
楊志和差巴面面相視起來。
高俊道:“早說了,見一面我就能看透張蒙方,所以敢和他接近。但施恩給我的感覺有些怪,反正他太過商人似的和氣掩蓋了些東西,骨子里卻有少許有恃無恐的意味?”
“于是我不喜歡這種時候,背后、或者說孟州內部有什么變數。那就干脆逼他一下,看看他底牌是什么。怕啥,這身體的好處是不論和誰博弈,底牌都是天然三張K。除非皇帝下場,否則我誰都不關心。但咱們皇帝整天被我那奸臣老爹忽悠的除了踢球啥事不干,皇帝是沒工夫來和我對弈的。”
這就是高俊的用意。
“額,三張K是啥?”差巴好奇的問。
高俊擺手:“聽不懂拉倒,不接受反駁。你又不是神童還什么都想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