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世軟軟的一句話，帶著揶揄、透著戲謔，半真半假的說完之后，還沖著茍能拋出個令他心驚的秋波。

　　他是太了解萬世了，或者應該說，他太明白她的惡趣味了，所以就算她沖他拋媚眼、送秋波，他都無法當成普通的示好來接收。

　　這意味不明的秋波送得茍能額角發著緊，心里犯起嘀咕。

　　“萬老板，此話可不能這么講。雖說錢多是觸了律法，但并非殺珍兒的真兇。若真要還珍兒一個公道，茍某認為還需找到真兇才成。”說完茍能見萬世撇了撇嘴，不由補了句：“倒不是因為錢多的原因。”

　　茍能有多護著錢多，萬世心里非常清楚，不過她現在卻不是為了調侃茍能而來的。她聽他補了一句解釋，本想吐槽但忍了忍，一邊用食指繞著耳邊的碎發，一邊隨意地說道：“原來茍捕頭是這樣想的，我倒是放心了。”

　　這句放心卻讓茍能心間咯噔了一下。

　　等等，他好像被她給繞進了什么套里面。

　　茍能糾起眉，認真地問道：“那個……萬老板，您剛剛說來衙門，是為何事而來？”

　　剛才萬世其實就說了來意，不過茍能并沒有重視。她看他這般煞有其事的再問了一遍，萬世那雙如狐貍般嫵媚的眸子不由得輕閃了下。

　　嘿，活該，誰讓他不認真聽她講話。

　　萬世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緩地重新答道：“我剛剛說，來衙門是為了珍兒的事。”

　　就算是傻子，在萬世一次一次樂此不疲的戲謔、調侃、揶揄、促狹的調教下，其智商也應該達到常人的水平了，更何況這個本就不算傻，只是有些木訥的茍大捕頭，其反應自然能勉強的跟上萬世的速度。

　　這一次他總算將注意力轉到她的話題上，再把前后所說的一串，腦子里便得出一個結論。

　　“兇手抓到了？”

　　萬世翻了個白眼，大有恨鐵不成鋼之意。她軟軟的丟出一句不客氣的話：“哪有這么快。再說了，咱們萬事屋都可以出面拿人了，那要你們捕快干嘛？”

　　茍能嘴角顫了下，沒有反駁。

　　咝……確實是他問得傻了點。

　　一句罵人不帶臟字的話，不留情面的從她嘴里出來，茍能還得當作金玉良言一般的聽了，然后更正道：“那是查到兇手了？”此話問出的同時，他的腦里浮出不祥的一念，于是話音才落他又加了句：“難道又是葉府的人？”所以才會有萬世的那番頂罪的言論。

　　贊許的笑容自萬世的唇邊散開，不過茍能寧愿此時再收到她的白眼。

　　“茍捕頭的思維真是敏捷過人，我只稍稍一提，您就能猜中答案，不愧是咱們和順縣里的捕頭大人。”一句不冷不熱，還帶著幾分諷刺酸味的話從萬世嘴里緩緩吐出，末了她笑得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此人正是葉府里的人，而且還不是普通人。”

　　是不是葉府的普通人，此時對于茍能來說，其實都差不多。反正他都被萬世給繞到了套里面，又何必在乎類似頭先進套還是腳先進套的矯情問題。

　　他重嘆了口氣，認真地問道：“萬老板，您就直說罷，這次想請葉府的誰來問話。”

　　茍能會有此覺悟，萬世深感欣慰。

　　她知道葉家在和順縣相當有名，就連當縣令的劉嵐都要賣葉家幾分面子。其中原因是什么，萬世這個背景更大的懶蟲，自然沒那心情去過問。不過她卻明白，想動葉家的人，得有十足的把握，否則就是個悲催的收場。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都會有這些顧慮，茍能定有更多的顧慮。這頭衙門才“請”了趙斌來作客，那頭又要再“請”葉府的人過來，要是其中稍有差池，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捕頭能夠扛得住的。

　　他定是明白，但他仍然向她發了問，真是勇氣可佳。

　　不厚道的腹誹之后，萬世從容淡定地說道：“此人是葉曉的相公，李江。”

　　垮嚓一聲，茍能猶如被雷擊中一般，外焦內嫩，口里還能吐出青煙，跟著一絲冷汗從額角順著鬢發滑下。

　　葉府的二姑爺趙斌已經在衙門里了，如今大姑爺也要來衙門……看來他得先支會劉大人一聲，免得到時候被大人怪罪。

　　茍能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唇角哆嗦了一下正要說話，只聽萬世又說道：“這事也不急。葉曉與李江此時正在京城還未回來，待咱們先把趙斌審了，上報刑部定案之后，再傳李江來衙門。”這樣可以最大化的減少與葉府的沖突。

　　萬世的提議，茍能是舉著雙手贊成。他笑得不太自然地附和道：“這樣最好，這樣最好。”說完喚了口氣又道：“那萬老板就先請到刑房問趙斌的話罷。”

　　茍能倒是一門心思請著萬世去刑房審案，萬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抱著雙臂笑著，笑容復雜得讓茍能頭皮發麻。

　　“茍捕頭，您急什么？我這還沒說完呢。”討罵的表情加上討打的語調，找遍整個和順縣，也就只有萬世敢在茍能面前擺這個譜。

　　剛毅的半張臉，快速地抽搐了數下，能看得出來茍能幾乎是用盡全力的壓下快咆哮出來的沖動，輕言細語卻是咬牙切齒地說道：“萬老板，您請講，不急，慢慢講。”

　　萬世瞟了他一眼，一改漫不經心的表情，認真地說道：“惠娘那邊一定會來問案情的進展，還請茍捕頭刻意隱瞞一下，畢竟葉府那邊挺難對付的。”

　　“啊？”茍能明顯沒跟上萬世的跳躍思維，慢了一拍才又道：“嗯，我明白的。萬老板若沒別的事交待，可以隨我去刑房了么？”

　　她沒回答，輕點了下頭。

　　這就是她讓他最頭疼的地方。明明她辦事說話漫不經心、顛三倒四外加極不正經，偏偏在關鍵時刻冷不丁的正常一下，其正常的程度又相當的過人，總讓他覺得跟不上步調從而發呆發愣發怔以及錯愕。

　　她就不能一直保持正常么？

　　在去刑房的路上，茍能在腦子里面試想了下她擺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正常模樣，一股沒由來的寒意自心底升起。

　　算了，她還是維持現狀就好。